穆大夫盛情邀请,燕玖只得在他这里留宿一晚,这就是朋友遍天下的好处,不收钱还蹭吃蹭喝。还有他这一园子的百草令燕玖看着舒服,穆大夫带燕玖去看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兴奋的,给她介绍道:
“我听小燕你说过,你在绥城认识一个大夫,就喜欢把草药种在自己院中以备不时之需,对平时养生也是大有帮助的,如今小老儿在这里安顿下来,可还算得安度晚年了。”
这倒是让她想起了洛傅叶,这个世上,还是有人过上了她曾经最想过的生活。
吃过晚饭之后,燕玖一个人在百草园里踱步,看得出那穆大夫对百草园很用心,不知从何处挪了很多不算珍贵却很稀有的药材来种,每种草药应该和哪种草药种在一起也极为讲究。
好像只要身处这样的地方,就能回到本心最清净的源头。她下来是要采几棵草制成香料熏衣服,出门在外,她没随身携带,都是现找材料制作的。
辛奴从楼上下来,还端着一个药碗,看起来是刚给辛少夫人灌完药,看他这个样子,是很多天没休息好了,看到燕玖在院子里,就走了过来,问候道:
“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未睡?”
燕玖一脸无奈地蹲在那院子花草面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楼上闻人潋住的房间,说:“隔壁屋那个还没睡,我还是躲远点吧,免得又给我说教。”
辛奴抬头看了一眼闻人潋的房间,只有一抹身影对着烛影摇晃,问:“你们当真不是夫妻?”
燕玖说:“他是我师父。”
辛奴说:“倒是很少会有人收女弟子。”
燕玖说:“女子如何?南尞现在的皇帝也是个女子,南尞原来也有个女将班溪,这可说明,女子在很多方面也不输于男子。”
辛奴连连称是。
燕玖看他脸色也不怎么好,只好转身走进百草园,在众多的草药里寻觅了半天,最好摘了几片薄荷叶递给他,说:“换季了,就算不能卸下一身的事务,就多喝点水。这个薄荷叶伴着水喝下可祛湿润喉。”
辛奴接在手心里,说:“多谢。”
燕玖以为他要走了,便转身回了百草园摘香草,却听身后悠悠来了一句:“对不住。”
“嗯?”燕玖手里还拽着草药,指着自己,问:“什么对不住?”
辛奴说:“第一次姑娘和你师父二人便已救了我们,我们却恩将仇报。”
燕玖装傻,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想看他自己招认,也想看看眼前这个人的道德底线到底值不值得她原谅,要是不值得也没什么,有时候她只要自己做自己便可。辛奴还是有些踟蹰着不肯说,经过几番挣扎,问:
“姑娘就没发现,这一路一直有人追杀吗?那也是因为辛奴的私心,以为让人误以为你们就是逃亡的我们,替我们掩人耳目。”
燕玖又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有过,不过我师父非常擅长讲道理,就拉着他们出来说我们不是你们辛家庄的人,他们看我们面善,就放了我们。”
辛奴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燕玖又问:“那……辛少夫人的孩子呢?”
辛奴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燕玖就着灯光可以看到,他当时是多么的无奈,就站在那里紧紧抓着草药,就连那片薄荷叶被他捏碎了也不知道,燕玖只当他还是有点良心,至少还是自我谴责了,说:
“也许那孩子生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家庭也没什么好的,若是被那个寻常人家捡了回去也是好的。”
辛奴道:“是这样吗?”
燕玖说:“如今你也只能这样安慰了不是吗?你们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保住一个孩子?你家嫂子如今因为奔波落下的病,也不能再带着孩子。你若是信得过我,就给她找一个世外桃源,修养个三年五载,兴许还有机会调养回来。”
辛奴点头行礼道谢:“是。多谢姑娘。姑娘此番大恩,辛奴无以回报,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他们俩如今也是隐姓埋名去的昭国,便不能透露身家姓名,说:“我叫燕旨。楼上那个是我师父,姓文。他这一生很崇拜圣贤山庄的闻人潋,所以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文人,好让别人叫他文人先生。你看看,出门在外也要学人家白衣白马,还配个白衣侍女。”
楼上闻人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刚好就听见了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燕玖顺着辛奴的目光看过去,刚好就看见了他站在栏杆旁边,燕玖干笑了两声,说:
“辛二公子,夜深了,我先回房了。”
燕玖刚上楼,闻人潋还堵在她门口,燕玖笑道:“闻人先生,出门在外掩人耳目,说的话都是为了自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计较?”
闻人潋笑道:“模仿我自己?这倒是个很好的解释,玖儿,你当真是聪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