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瞬间对大多数人而言,虽然是一个陌生而遥远的领域,但是在这个非同凡响的瞬间,却唤起了白莹洁对生命的思考和珍惜。白莹洁此刻正经受着灵魂的煎熬和拷问,白莹洁被紧紧地捆绑、束缚着,可是白莹洁的心却在飘荡,白莹洁在生死这一瞬间,有了对人性最深刻的理解和领悟——母子团聚、平平淡淡的生活原来才是一种幸福。
奢望,一切对白莹洁来说都变成了奢望。白莹洁痛苦地、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急促地呼吸和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人生就是这样,自已的命运,很多时候自已却做不了主,完全要听命于他人的安排,这让她感觉非常痛苦、无奈。
两名战士过来架起了白莹洁,她身不由已地拖着腾云驾雾的脚步向前。白莹洁的痛苦已经凝固,思绪却停不住脚步,要不是两名战士扶着她,她还以为自已在梦中飞翔。而现实中她已经完全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抗争,只求早一点结束这种痛苦地磨难、煎熬。
与此同时,远处的谭中立正焦急地转着圈子。
早晨起来,他就给陈鲁豫通过电话,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陈鲁豫,陈鲁豫说送信的人已经连夜出发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公安大队的政委迟疑着向他这边走来,谭中立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询问的脚步,对方理解谭中立的焦虑,忍着没敢再来打搅他的领导。但是从战士到谭中立大家都十分焦急,等待正在消磨着人们的意志,考验着人们的耐心。
白莹洁已经进入了梦幻状态,是不是自已已经死了,但是心神不散,可是那枪声似乎并没有响呀?也许是响了自已已经听不见了?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蓝天、白云、青草、荒原,远处还有那么多荷枪实弹的战士,她迷惑了:“自已好像真的没有死,呀——!自已是在等待着死亡,等待着被枪毙。”绝望瞬间弥漫开来,可是自已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孩子呢!想到这里她扭动地挣扎了一下,立刻有两只有力地大手,把她压得重新跪在了原地。明知道要死,却要绝望地挣扎,白莹洁的心在流血,眼在流泪,这种折磨是人世间最痛苦、最绝望、最无助的一种感觉。
远处一辆摩托车,卷起一路风尘而来,他正是陈鲁豫的警卫员小刘,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向了刑场,离戒备森严的刑场老远,小刘就扯开嗓子高喊:“首长有令,枪下留人!——首长有令,枪下留人!——首长有令,枪下留人!……”
白莹洁隐约地听见了这喊声:“现在现场就剩下自已一个犯人了,是说自已吗?”如梦如幻、如悲如泣。
谭中立大约地看了一下证据材料,其中有一份竟然是王司令员写的,他马上对公安大队的政委下达命令:“女犯人带回,清理现场收队!”
白莹洁被带回了公安大队,重新审判。
宣判如下:“女特务白莹洁的特务身份属实,但是,确有重大立功表现,改判为开除公职,下放监督改造三年。”所谓的下放监督改造,就是发配到最偏僻、最贫穷、最艰苦的农村劳动改造。这已是做过特务的人,最好的结局了,最好的归宿了。
从此黑五类的帽子戴在了白莹洁的头上,这一戴就是将近三十年。白莹洁戴着女特务的帽子,背负着沉重的政治包袱,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只是这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自已的命运却要让别人左右、安排,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政府人员向白莹洁详细介绍了,她将要被下放去的地方:“白莹洁你将被下放到,西康省、昭觉县、斜儿坝地区,那里是一所偏远落后的劳动农场。这一去天南海北,酒泉你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你一定要有吃苦耐劳的准备,从此彻底地改造思想。你要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三天以后随路过的车队出发。”
听说白莹洁被改判成了下放劳动,沈乐迎就把一双儿女给她送了过来,毕竟自已将来还要寻找新的幸福,两个孩子就成了他将来幸福路上的障碍。
沈乐迎丢下一对亲生儿女,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后旋转的风儿送来了,白莹洁凄婉地悲歌:“……青春多妩媚,国色太婀娜。芙蓉本少情,芍药艳太过。独喜白牡丹,如今撇下我!……”
当年沈乐迎的这首求爱诗,只被白莹洁改动了最后的一句,配上白莹洁那凄婉的语调,就变成了一首悲悲切切的讽刺诗,把沈乐迎那虚伪、无情、无义、丑陋的嘴脸,展现的淋漓尽致。
卡车经过十几个昼夜的颠簸,终于驶进了一个位于崇山峻岭间的山坡上,这是一所一眼望不到底的大院子,院子里是一排排土坯的茅草房。
下了车整理好行李,这时一位穿军装,干部模样的男人不慌不忙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招手让大家聚拢过来:“大家一路辛苦了,当然,你们这些人来这里,也不是来享福的。”说着他‘哈哈’一笑:“我们这里什么事,就讲究一个原则,那就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这里是营房,也是我们自已,挖地基、平整土地自已建的,你们要想有住的,也得自已建房,要想有吃的就得自已开荒种地。劳动改造吗?就要用实际行动,改变自已、改造思想、改造世界观。”
“当然,我们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们也不会看着你们饿死,头一年我们会按人头借给你们每人每月三十斤马铃薯,也就是土豆,当然都说了是借,一年以后是要开始偿还的。”听说要自已要盖房子、种地,白莹洁为难地要哭了,她还带着两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呢!
其实这个讲话的就是农场的厂长沈玉琳,战士们还是习惯地叫他沈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