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没有回村寨,那就由吴小凤这个村主任掌权,她安排杨玉婵、骆雁照料贺玉娥的家,她自己带着柳花明帮陈汝慧一家,第一件大事把牛牵回栏,鸡、鸭鹅、黑山羊都归圈了,然后做饭菜。柳花明直埋怨:“死韩宝来,说好了晚上回家,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气人!”
吴小凤正在切菜,瞪了她一眼:“你咒他死,于你有什么好处?”
“哟,小凤姐,没想到你还心痛他了?”柳花明没好气地说。
“别站着说话不腰痛。你知道他容易吗?他不开心的话,在这里猫上一年半载,甩手就鲤鱼跳龙门了。你没见那天你们逼急了他,他气不打一处正收拾东西回城呢,那就是甩手不干的意思。要不是本姑娘出面,他丢包袱了。你知不知道?”吴小凤说话快刀斩乱麻,噼噼叭叭说上一气。
柳花明深为忧虑地说:“小凤姐,你急啥?我说他,怎么就对寡妇动心了呢?真是太邪门了。”
“你知道啥?一来,陈家是他重点扶持的对象,二来陈汝慧对他下了套。你别看她背地里幽幽怨怨,其实很会勾住男人的魂。那天,我亲眼见蒋水贼头贼脑地从她家走出来,我敢说蒋水跟她关系非同寻常。”
“你说,韩宝来中了美人计?”柳花明脱口而出,她在心里思量一下,也连连赞同,“凤姐,你真是神人。你看事情深刻着呢,人家张开嘴,你就看见人家的心思。”
“你不觉得,韩村官不来的话,我们过着宁静的生活。他这一来,打破了这种宁静。我本来觉得这种宁静蛮好的,无忧无虑地过日子。生活也风轻云淡,与外面的世界世代相隔绝,过着无世无争的生活。但是现在,你不觉得他让我们有了梦想,甚至有了野心?”吴小凤边切着菜,边大发感慨。
柳花明可没有吴小凤想得那么深邃,她闪着亮眸,有一簇灶中的火光在闪耀:“小凤姐,你说韩宝来说的那些会实现吗?我们可以领到分红?全村都有福利。那要多少年多少代?”
“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是政府官员,说话是负责任的,可不是放空头炮。你看,他来半个月,变化好大!不过,还有些人为了私利,拖他的后腿。唉,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有这么大能耐的人来帮我们,有的人还前怕狼后怕虎的,懒心懒意地做。要不是宝来真有本领,这万亩油菜肯定种不下去。你看,要不是他准备了旋耕机,田就犁不完!要不是统一育秧,真的,我敢打赌,有的户就是往田里一撒,管它有不有收成。”吴小凤是打心眼里佩服韩宝来的全盘打算。
“唉——”柳花明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是不是觉得,你怎么不早一点遇到他,你就可以嫁给他的?”吴小凤吃吃地笑着,“花明,我奉劝你,咱们跟他不过是玩玩而已。人家能看得上我们吗?你别做神仙梦了。听陈大哥说,人家早就有相好了,还是高干子女。他放到乡下蹲点,一是锻炼,二是捞资本。你看看人家,在城里那是呼风唤雨,什么戴大盖帽的,什么穿制服的,给他指挥得团团转。在我们小香河,他是龙搁浅滩遭吓戏,虎落平阳遭犬欺。”
两人正在灶间闲聊着,吴小凤的手机彩铃响了。她一看是小姑子陈玉萍打来的电话:“嫂,快回家。我们的神风不见了!”
陈玉萍管他家的牛不叫牛魔王,她管它叫神风。
“你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了?”今天是星期六,小姑子最近腿勤,周周回家,说在家心静,看书看得进;闲暇时,她也能帮着做家务。陈玉萍是县一中的高二学生,“我还以为神风偷菜吃了。我到各家菜园子都看了,没看到神风的影子。现在爸爸也在找,妈妈带着好好在附近找。你快想办法,迟了,怕找不回来了!”
吴小凤大吃一惊,只得把陈汝慧家里的事情全托付给了柳花明,其实柳花明离陈汝慧家近,跟陈婆婆也亲。
这头牛可是吴小凤家的命根子,吴小凤急得不如如何是好,现在明白了陈汝慧丢失了牛那种如丧考妣的心情,现在她体会到了,刀子砍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么痛。好在吴小凤是有主张的人,虽然急得眼皮子直跳,韩宝来还没有影儿,她只能自己调兵遣将了,请求村委干部、各组组长带领全体村民帮她家寻牛。好在村寨子人厚道,一说找牛,全村寨上阵,顿时田间地头,山山岭岭都有撒满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陈浒开着车,望着村寨里突然亮腾起来的星星点点的火把,不禁得意地笑了:闹腾吧,老子这回早逃出了如来佛的神掌了。
陈浒开着他的农用车最后驰入了大道,开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县城的城郊,这是一座废弃了的厂房。现在被一伙人租了下来,专门用来屠宰。远远地就可以闻到一股冲鼻的血腥味,还有牛羊凄惨的叫声。陈浒跟他们是有联系的,他的车一到,只探出头打个招呼,大门就洞开了。
韩宝来看警车还没有跟过来,他可急了,他还不知道这是哪家的水牯牛,他怀疑是陈汝慧家的,他真怕送进屠宰场,那就凶多吉少了。他急中生智,他包里有把给陈晓东买的一把玩具枪。他想试试,这把枪的威力有多大。
韩宝来当即立断尾随着陈浒的车冲进了大门,陈浒车门一开,迎上来一个胖子来接洽,胖子以来后面这辆摩托车是陈浒的跟班呢。没想到,摩托车飞奔过来,“嘎”地一声刹住,暴喝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把手举起来!”
陈浒本来做贼心虚,现在突然看见一辆摩托车抢向前来,他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没想到一声怒吼,戴头盔的人掏出了黑洞洞的手枪,直顶住他的头。他浑身一哆嗦,差点尿裤子了。
可是,那胖子见多识广,开始也被吓得摊坐在地上,现在看他独身一人。要知道一个黑屠宰场,最不缺的是屠宰刀。他回头边跑边喊:“兄弟们操家伙,**他!”
话音刚落,一伙人操着亮闪闪的砍刀、剔骨刀四面围了上来。
韩宝来吼声如雷:“谁敢上来!老子一枪嘣了他!袭警罪上加罪!”
众人还真被他的咆哮声震住了,愣了愣,他们不是生来就作恶多端的,他们也有妻儿老少,只是为了暴利铤而走险罢了。谁真的敢跟警察玩狠的,他们知道这是死罪。他们面面相觑。
为首的大胡子叫嚣道:“兄弟们,他单枪匹马怕个吊!废了他。他不要兄弟们活,兄弟们也不能让他活!”
“你敢!”韩宝来枪直指大胡子。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大胡子,大胡子也是要命的,他虽然蛮横无理,但也不敢拿生命来赌这把枪是真枪还是假枪。他也知道警察在遇袭的情况下,是可以开枪击毙他的。
正在相持不下的情况下,陈浒开始吓懵了,现在看黑屠宰场围了一大帮兄弟上来给他解围,他壮胆了,开始讨价还价:“兄弟,开个价。咱们在外面混口饭吃,还不是为了几个钱?兄弟,我知道你们警察也不容易。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今天这个场面,你想把我带走,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我的命,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兄弟,咱们交个朋友。坐下来,咱们什么都好谈。”
大胡子也换了一副笑脸:“兄弟,咱们都不容易。其实这事吗?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有人罩着的。不然怎么敢开场子?兄弟,不管你是哪路神仙,开个价。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算不定,凭我的关系,你一定会生财有道,升迁有方。”
韩宝来明白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拖延时间,等派出所的干警赶过来才能解决问题,凭他一介书生,要不是一把假枪,还有他戴着头盔,可能早就露馅了。他知道他不能多说话,他故意不说话,枪乱指,枪指向哪里,哪里吓得神经质地一哆嗦。普通人对枪的畏惧,也是对死神的畏惧。谁都知道,只要一扣扳机,他就要与世长辞了,与父母兄弟阴阳两隔了。
陈浒反而当起了和事佬:“兄弟,你看你,该买台车了,现在的房价噌噌往上涨,兄弟买房子要钱吧?听兄弟说话还是血气方刚,估计还没成家,成家没房没车没票子,那也是很危险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啊,兄弟收起枪,咱们做兄弟,每个月,我们都给你孝敬银子。有我们的,决不少你一个子。兄弟,何必把事做绝?生财有道。兄弟,你拿着金饭碗,可要会搞这个啊。”
陈浒做着手势,韩宝来枪指向他额头,他还是打了一个寒颤;陈浒谄媚地笑着:“兄弟,我已经放弃了抵抗。你没有理由开枪吧?你不会向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吧?兄弟,你身入虎穴,还不是为了钱?当英雄,英雄能当钱使吗?”
韩宝来故意沉默不语。这时候沉默是金啊,对方以为他心动了,他可以借机赢得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