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着邱家大房的人,邱柱当了里正,又有王秀才的关系,邱家大房水涨船高,每天去大房的人络绎不绝,严氏装扮也变了,穿着身暗红色长衫,发髻一丝不苟,脸上长了圈肉,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看严氏的方向像是从那边回来,邱艳不解,笑盈盈朝严氏打招呼,却看严氏满面红光,眼角因着笑起了丝丝褶皱,“四弟可回来了,我刚去敲门,见门上落了锁,还担心你出门去了。”
说着,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邱老爹,笑着道,“今日你生辰,咱从你大哥当了里正之后一家人没好好聚聚,你大哥有意让你们来家里吃顿饭,又怕村里人闲言碎语,可巧你生辰,你大哥想着家里出粮食和菜,请二弟三弟五弟一起去你那边坐坐,四弟觉得如何?”
篮子里有米有肉,还有鸡蛋,这顿饭即使在家里做,邱老爹不会赔本,邱艳心里却不太舒坦,今天是邱老爹生辰,收了严氏的东西,传出去像什么话,而且,阿诺在,人多了,万一又吓着她,这些日子她和沈聪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邱老爹面露为难,和邱艳想到一块去了,转身打量边上的沈聪一眼,状似询问他的意思。
“爹过生,一家人本该热闹热闹,说起来我和艳儿是晚辈,过生这种事儿该我和艳儿张罗,大伯母既然有其他心思,合在一块热闹热闹未尝不可,不若这般,中午我和艳儿出钱张罗,晚上,再煮大伯母送来的那些,如何?”
邱艳思忖着,沈聪的话可行,不过,张罗几家人的吃食,花的钱不少,粮食邱老爹有,可肉怕是不够,沈聪篮子里有鸡蛋有肉,还有邱艳给邱老爹做的一身衣衫和鞋。
而她手里提着的是一篮子菌子,五家人凑一块,要坐五六桌,邱艳心里不太乐意,沈聪没寻着营生的伙计,一顿饭花出去这么多银子,而且,何氏和温氏,邱艳不想和她们打交道。
严氏笑着摆手,“本就是我和你大伯的心意,哪能让你和艳儿出钱,聪子你有这个孝心就好,中午我和你大伯出,说定了,我回家让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过来帮忙。”
邱老爹顿了顿,他生辰,让严氏出粮食确实说不过去,顿了顿,道,“大嫂就依着聪子的意思吧,家里有米有面,艳儿和聪子有孝心,我心里欢喜,我这个生辰,就让聪子做主了。”
沈聪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叫上邱艳和阿诺,“爹,您和大伯母先回家,我转身瞧瞧铺子上还有什么卖的,再买些,艳儿阿诺,中午靠你两,和我一块转转。”
邱艳点了点头,邱老爹满意的笑了起来,和严氏往前走,没反驳严氏让家里两个儿媳妇过来帮忙,光是邱艳和沈芸诺,哪儿忙得过来。
铺子上卖肉,沈聪依着沈芸诺的意思捡了许多骨头,又买了猪肝添了些肉,骨头不花钱,沈聪索性将摊子上的骨头全部装进篮子,边叮嘱阿诺,“待会你心里害怕就回屋,你和我说怎么处置这些骨头和猪肝,我来弄就好。”他叫住沈芸诺,主要担心她心里害怕。
邱艳点头,“阿诺回屋待着吧,待会我二伯母怕是会过来帮忙,依着我三伯母和我爹的关系,中午三房是不会来的。”
沈芸诺笑着道,“那些是嫂子的亲戚又不是洪水猛兽,我不害怕的,哥哥你别大惊小怪,你不会做饭,多半还得靠嫂子,这么多人,嫂子一个人哪儿忙得过来。”
沈芸诺脸上的笑柔和,邱艳盯着沈聪,看他微微沉了沉眉,好似并不太开心,迟疑道,“不若,往我爹回绝大伯母算了,不是满寿,用不着庆祝,再说,大伯母真要是有心,哪天都可以。”
沈聪唇角笑意不减,且笑得别有深意,“不碍事,今日大伯母早有准备,你怕是回绝不了,说起来,这是我和你成亲后第一次给爹过生,热闹些没什么不好,走吧。”
邱艳只觉着沈聪笑得怪异,不明所以,到了院子里,肖氏和杨氏已经在走廊上坐着了,想来是邱老爹顺路知会她们二人,肖氏顺路就过来了,见着她,肖氏眉开眼笑,“艳儿回来了,说来也巧,昨晚你大堂哥才回来,竟然忘记今天是四弟的生辰了,否则,怎么着也让他从镇上捎点礼物回来,得知你和聪子给四弟祝寿,我是又欣慰又眼红。”
邱蜜说亲了,那户人家稍微离得远,也是没办法,离得近的知晓邱贵和赌场的事儿,担心受了牵连,否则,依着邱柱如今是里正,邱蜜的亲事还能再高些,她往后的女婿是比不得沈聪的,肖氏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才眼红。
邱艳笑笑,牵着她的手,明显感觉她身子僵硬,隐隐有些抗拒,邱艳心下担忧,轻笑道,“是聪子的意思,家里的事儿都她做主。”
肖氏笑得更是开怀,拉着邱艳,打趣邱艳道,“不管谁的意思,你们小两口有这个心思就是四弟的福气,想我和你二伯辛辛苦苦一辈子,都不敢让邱安给咱过寿呢。”
家里不富裕,肖氏又是个会算计的,为着吃顿饭,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事儿她万万不会做,退回去几年还能指望向邱老爹借钱缓解家里的窘迫,邱贵出事儿后,邱安手里挣了钱便还邱老爹,她心里才后悔起来,借钱用的时候大手大脚,还钱的时候才知道其中不容易,为着这事儿,杨氏不待见她,肖氏性子收敛了许多。
不一会儿,大房的人也来了,有肖氏和杨氏帮忙,沈聪在堂屋陪着邱柱说话,严氏在边上端茶倒水,肖氏去堂屋瞅了眼,心里颇不是滋味,凑到邱艳耳朵边,小声问起卫家的事儿,“前两月卫洪东躲西藏,那些人找不到他的去处,珠花和李氏夹着屁股做人,咱我又听说卫洪出来了,受镇上老爷提拔,往后前途大好,聪子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珠花住在刘家,大家都说她是被卫洪休回家的,昨天瞧着卫洪大包小包的拎着去刘家,像是和珠花重归于好的意思,卫洪得势,李氏和珠花又能在村里蹦哒了,想到这,肖氏心里颇不是滋味,“艳儿,你和聪子说说,卫洪那人不安好心,可要小心对付他,最好,打得他一辈子躺在床上不敢出门害人才好。”
邱勤的腿算是废了,一辈子都只能是瘸子,皆是因为卫洪造成的,邱荣运气好躲过一劫,否则,何氏三个儿子两个毁在卫洪手里,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邱艳沉思,“卫洪出来了?”
“你不知道?”肖氏便将这两月村里的事儿说了,当然,语气着重形容李氏日子过得多么凄惨,相公被人打伤,儿子也受了连累,家里的田地还差点被人卖了,眉飞色舞道,“你看家刘家屋外的草了吧,天热,里边有不少蛇虫呢,都是李氏那人的报应,可卫洪又出来给她当靠山,又该李氏蹦哒了。”
邱艳低下头,心里涌上不安的感觉,卫洪遭殃,听沈聪的意思好像在他意料之中,假如卫洪重新得势,对沈聪和刀疤来说可是威胁,又问肖氏打听卫洪怎么得罪赌场的老爷,怎么化险为夷的,这几个月卫洪藏在什么地方的,问得仔仔细细。
肖氏见她感兴趣,说得来劲儿,卫洪得罪温老爷的事儿邱艳知道,如何化险为夷的肖氏却是不知了,“据说卫洪藏在张家,就是上回去沈家恐吓你和阿诺的那个张三,他不是腿断了吗,卫洪便是藏在他床底,赌场的人去屋里搜人没找着,被卫洪躲了过去,也是卫洪命大,被逮着,哪还有活命的机会,他死了,珠花可就是咱村子年纪最轻的寡妇了。”
说起这个,肖氏一脸遗憾,邱艳也颇感遗憾,卫洪真要是死了,沈聪没了威胁,往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
中午掌勺的是沈芸诺,家里红糖多,沈聪给邱老爹拿了装了一大包,肖氏瞅着沈芸诺将红糖往锅里撒,眼睛都瞪直了,“哎,阿诺,红糖多珍贵,往锅里撒做什么……”
邱艳怕肖氏吵着沈芸诺,这些日子,沈芸诺下厨做了许多花样的菜,她隐隐知道些,拉着肖氏,道,“阿诺不喜欢人打扰,二伯母小声些,中午人多,缺桌子凳子,您回去和大堂哥说声,让他和二伯帮忙抬桌子过来一下可好?”
沈聪和邱老爹去大房抬桌子了,靠沈聪和邱老爹,来来回回不知走多少次,肖氏也想到这事儿,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是啊,我怎么就忘记还有这茬了,让你大堂嫂帮着,我回屋和你二伯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