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方站起来,耷下眼皮说:“既然我有选择权,那好,我们就定在港角大赌场里赌。”此话说出,大家顿时愣住,因为之前争议的就是到哪个赌场进行赌战,丁方不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英皇大赌场,却选择小刀会旗下的港角大赌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三秃子灵醒过来,眨巴着眼睛问丁方:“丁先生,您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没错,我选择去港角大赌场。”
“什么什么,那可是小刀会的地盘啊。”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选择那里。”
“为什么?”三秃子梗着脖子,“为什么选择那里?”
“因为那是小刀会的赌场。好了,不要多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在回去的路上,三秃子说:“丁先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明明赢了,为什么还选择去港角赌场?你是不是之前并不知道港角大赌场的背景,那可是小刀会开的,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小刀会的人,您刚打伤了赵敬武的儿子,现在他们正处心积虑地想报复您,您还选择那里。就算您赢了,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丁方淡漠地说:“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我不害怕。”
回到府上,周大年听说丁方赢了选择权并且选港角大赌场,不由感到吃惊。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去过港角赌场,因为那里是小刀会的地盘,并且是小刀会成员最密集的地方,他去了怕回不来了。丁方刚把赵信给打了,现在各界都在议论,说丁方敢谋杀黑帮头子的儿子,他丁方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可是他却选择到港角赌场去赌:“贤弟,你可能对天津卫不太了解,你的选择太下策了。”
“周兄,我在赵敬武那边时,曾听他们谈论英皇大赌场里有老千机,如果我们选择在那里赌,他们肯定不敢下注,也就是应付我们一下,可是,到了他们的赌场,他们看到了赢的希望,必然敢于出本儿,那样赢过来才够劲。”
“这倒是个实理,不过我担心贤弟的安全。”
“赌博本身就是不安全的。我曾听赵敬武说过,真正的赌博不在桌上,而在人的心里。我不只要跟他们赌钱,还要跟他们赌勇气。”
“你确定能赢他们吗?如果再输了,就不好办了。”
“放心吧,我敢于破釜沉舟就是有必胜的决心。”
虽然周大年佩服丁方的胆量,但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丁方太年轻了,缺少沉稳,面对大事考虑不周。现在哪个赌场不玩点老千,不弄点猫腻?如果只靠抽水赚钱,赌场根本无法生存。周大年感到这件事应该跟督军袁诚印谈谈,让他出面保护丁方的安全,如果只是让三秃子他们跟着丁方,怕是应付不了这局面的。
他给袁诚印打电话说:“丁方考虑到在英皇大赌场里开局,赵敬武他们肯定不敢下注,所以他选择了去港角大赌场,目的是诱使他们敢于下注,只是我担心他的安全问题。”
袁诚印说:“好,我就喜欢丁方的这种做事风格。放心吧,你们要做的是给我赢钱,至于安全问题,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对于赵敬武来说,丁方选择港角大赌场,这不只让他感到意外,还让他感到有些为难。他的本意是到英皇大赌场赌,故意输掉这场,让租界与袁诚印小有赚头,让他们眼红得轻点。在临出发前,他还让高明第一次摇骰时要摇全点,第二次要以一点的差距输给丁方,不让对方产生怀疑,还要达到去英皇大赌场的目的,可谁想到丁方用这么出人意料的办法赢了,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港角。
赵敬武忧心忡忡地说:“丁方太让人琢磨不透了,他明知道是我们的地盘还来进行这场赌战。我能够明白丁方的想法,他是怕我们到英皇大赌场不肯下本,所以选择到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场子里赌。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再赢他一次。”
独锤点头说:“会长,只要我们再赢他一次,丁方就死定了。”
赵敬武握着烟斗,细长的眼睛眯成线,硕大的鼻头括开的八字纹越发显深刻,他轻轻地呼口气说:“记住,在我们的场子里赌,决不能抽老千,如果事败,赌场都保不住。还有,一定要对会里的兄弟们说,在我们的地盘里,就是丁方把脖子往咱们身上撞,我们也得赶紧躲开,如果伤着他,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
随后,独锤通知分会的头目开会,向他们传达了会长的指示,让他们通知到小刀会里的各个兄弟,决不能在小刀会的地盘动丁方,不只不要动,还要保护他的安全,以防有人嫁祸小刀会。几个小头目都感到不解,七嘴八舌问:“您是不是听错了?他丁方刚把赵信公子给打了,会长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
独锤瞪眼道:“你们懂什么,会长是什么层次?他的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比如,他对周大年恨之入骨,有无数可以杀掉他的机会,可他老人家为何不动手,因为他考虑的不只是自己的恩怨,还要考虑到小刀会各个会员的安全。你们要明白,他丁方与周大年现在是督军与领事们赚钱的工具,我们动了他们的工具,他们就会对付咱们小刀会,毕竟袁诚印握有重兵,我们无法与他匹敌。”
当新的赌约与赌场决定下来并且见报后,天津卫又掀起押注的热潮。没办法,这就是赌博,输的人总想赚回来,赢的这方还想赢。由于之前丁方惨败,大家并不了解内幕,他们认为这次高明还会赢,因为高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大家都向高明下注,而丁方这边却是冷冷清清的。
赵敬武对于赢不赢这局并不在意,所以向外界声明,小刀会不接手注资,大家可以向专门经营赌事的卫皇去下注,无论这起赌战的结果如何,跟我们小刀会没有任何关系。谁想到在这个公布发出去后,美国领事奥查理前来拜访,拿出10万大洋的票据要求押高明赢。赵敬武感到有些意外:“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赵先生请讲。”奥查理耸耸肩。
“听说上次大家都看好丁方的情况下,您却押了高明赢,这本来就是出人意料之举。这次您明知道丁方有备而来,势在必得,您还来押高明,为什么?”
奥查理又耸耸肩,笑道:“我相信我的判断。”
赵敬武说:“这次我们没有任何把握赢丁方,如果您把钱投在丁方那边,我相信赢的概率会大。”
美国领事摇摇头:“NO、NO、NO,我就支持那个山西佬。”
赵敬武说:“我们不接手注资了,您可以去卫皇赌场,他们在经营这个。”
美国领事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赵先生,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希望你能接手我的注资,把他作为财本运作。你放心,无论输赢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这是赌博,不是用零散的票子兑整。如果你不肯接受的话,那么我会认为你有什么阴谋,要是我在外界乱说的话,对你就很不利了。”
赵敬武托着烟斗的手抖了两下,宽厚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闭上眼睛轻轻点点头:“好吧,既然您这么支持敬武,再不接受,这就太过分了。”他们随后签订了协议,表明自愿参与,后果自负。当奥查理告辞后,赵敬武把独锤与高明叫来,疑惑地说:“奥查理又送来了10万大洋的赌注,并要求以赌本运作,这件事让我感到不对劲,我们不能让他总是感觉这么好,这让我们没有安全感,这样吧,我们出10万资本,再加上奥查理的赌本,全部输给丁方。”
高明有些不解:“为什么?”
赵敬武端着烟斗,眯着眼睛盯着某个角落,叹口气说:“不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这么做,而我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确的。你们想过没有,我已经跟外界声明,我们不经营这次赌事的注资,他亲自到门上来,还要求我们把这些钱作为赌本经营,而我们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任何一个人有反常的举动必有特殊的原因,可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原因。”
在三秃子的保护下,丁方赶往港角大赌场,周大年并没有陪同前往,说到底,他还是害怕赵敬武会对付他,毕竟他身上押着54条人命,赵敬武每天都想取他的脑袋,他不敢拿着头去验证这次赌局的安全性。在丁方他们走后,他给袁诚印打电话,问他派的兵到了没有,现在丁方已经出发了。
袁诚印说:“我马上就派。”
周大年吃惊道:“什么,还没有派?”
袁诚印放下电话后,随后又拨通了警厅,让他们多带些警员,要确保港角大赌场这场赌局的安全,并要确保丁方的人身安全,把赢的钱安全带回来,如果小刀会敢来横的,不要对他们客气。
由于是丁方与高明的赌战,港角大赌场外面格外热闹,有很多下注的人堆在那里等好消息,还有些小商小贩趁机前来兜售。当警厅厅长带着几十个警察到来后,把门前堆着的人都给赶到远处,他们把警员布防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