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游背后没有势力,从不多问多言,随叫随到,毫无怨言,在这种时刻便成了不二之选。
需要他诊治的情况也往往不复杂,要么是关心则乱,小情人随便一咳嗽,就紧张得把李雨游叫来看病;要么是霸王硬上弓,过度激情导致各类皮外伤,消个毒包扎即可。
总而言之,李雨游这份工作稳妥地进行了下来,累积了一批稳定的客户群体,久而久之再无人问起过他的来历,只知道如果深更半夜闹出点什么动静,给李医生发条消息总是没错的。
干这一行几年下来,李雨游技术没有长进太多,但各类八卦听了一些,以至于他曾想过,万一中年失业,不如写一本类似贵族圈真料五百条之类的书来赚养老钱——前提是隐名埋名别被追杀到。
大部分都是俗套的剧情。
李雨游见过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眼泪,付诸东流的真心,也见过真正如胶似膝企图对抗权势的决心,见多了也没剩多少词汇可以感叹,只能统一评价一句:“造孽啊。”
而姚息在里面算是一个异类。
两年前李雨游第一次见到姚息,他还被养在另一户人家里,彼时李雨游单纯地将他归类于第一档剧情——当时姚息伺候的局长公子快要订婚,姚息每日怏怏不乐,以泪洗面,以至于当李雨游在报纸上见到局长家大婚新闻的时候还替姚息怅惘了半秒钟。
然后第二天路过一家迪厅时看到门口吐得稀里哗啦的姚息。
后来李雨游才了解,如果他是半吊子医生,姚息则是专业的金丝雀,哪家饭好吃就去哪里啄食,演得泪雨蒙蒙只为多讨一点遣散费。
也是为了他,李雨游还多了一项开假病历的业务,姚息总是求他将自己的病情说重一些,多贪一点主人的怜悯,还能美美休息几日。
其实不该答应他的。
但姚息能成为这样的角色,终归是有他蛊惑人心的手段,李雨游没禁住他第一次乞求,而心软这种事,有了开口就看不到结尾。
崔鸣冶已经是姚息的第三户人家了,一开始傍上的时候,姚息还觉得自己行大运,毕竟崔家生意做得跟他前两任客户可不是一个规模,直到真的拎包入住的那天,他才知道自己遇上对手了。
说到这个姚息就来气:“上个月他折腾得我半死不活,我看他心满意足的,趁机说我要块表,他跟我说什么,要给我打绩效,根据他心情来评分,评分过关了才准我提要求,我可去他妈的吧!”
听到这里李雨游不禁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做生意的头脑。”
李雨游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闻到刺鼻的烟味,回头发现姚息不知从哪里掏了个烟灰缸,正以一个诡谲的姿势叼着根细烟。
“你从哪儿掏出来的?”
李雨游都惊了,“他不是不让你抽?”
“管他呢,”姚息心情奇差,破罐破摔,“大不了他抽死我。”
李雨游不再管这自暴自弃的人,自行去房间角落接了杯水喝。
看了一眼时间,正是下午六点,他每次上门出诊,都是车接车送,现在这个点回去,应该刚好与余晖相伴。
而身后的声音没停:“早知如此,我当时在晚宴上就不该靠近崔鸣冶,当时我本来跟秦少聊得正好。。。。。。”
又来了。
他又要讲他是怎么从一堆攻略对象中一眼选中崔鸣冶——然后被诈骗的故事了。
大概李雨游为人实在有亲和力,或者长得太过乖巧人畜无害,抑或是李雨游每一次的心软。。。。。。总而言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姚息就对他没有戒心,知无不言。
兴许也是被养在房中太久,需要寻觅一个发泄口。
但无论如何,姚息“命运晚宴”的故事李雨游已经听了两次。
大意便是,姚息打扮得花枝招展,揣着三个备选名单去赴宴。一号备选秦少出手阔绰,但是长得抽象了些;二号卢少风流倜傥,就是养的雀儿有些多,可能需要宫斗;三号魏少其他都好,但家境一般,感觉随时会破产。。。。。。每个待攻略对象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因此当意外出现的崔鸣冶抛出橄榄枝时,姚息才毫不犹豫地自投罗网。
每次说到这一段,姚息都会扼腕叹息,然后一定会话锋一转:“那天没想到的是闻绪也在,要是他没订婚,不,订没订婚不重要,要是闻绪他俩不那么恩爱就好了,虽然要高攀上他可能很困难,但像这种地位、这么完美的男人,只要有一线生机,我——”
说到这里,姚息停顿了下,长长抽了口烟。
“你爬都要爬到他床边。”
李雨游熟练地替他说完最后一句。
姚息提到的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客户,李雨游只是略有耳闻,并不太熟,因此对这段故事毫无兴趣。
“知道了,爬山虎,我去给你拿热毛巾,虽然你也用不上,”李雨游把衣服扣子扣上,“你自己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