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少尊捂着胸口,脑子里的疼痛已经达到了极致,如同有千万匹马蹄声踩在他的脑海里一样,突然眼前一花,收势不住他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抽搐发抖。
仿佛有一把金刚钻绞进他脑子里,划开了一道记忆的口子——
杰森在说:“战四爷,你必须动手术,过了最佳手术的时间,会影响你的视网膜。就算不现在不动手术,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失去部分记忆。”
“老大,你真傻啊……你都写下来有什么用?嫂子都没了,你写给谁看……写给谁看啊!”
“战少尊,我慕朝野瞧不起你!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儿了!她死了……死了!动手术吧,难道你要瞎一辈子吗!别忘了,你是个军人!”
“唉,真可怜,战四爷的妻子被炸死了,烧得黑漆漆一块,面无全非,只看得清她手指上的戒指,听说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他的意识快被那几句话给模糊了,心里一抽,头痛得无以复加。
战少尊浑身冒着冷汗,双手捧着脑袋,痛得牙齿都在打颤,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他在哭,一直在他耳朵边上哭着。
模糊的记忆里,男人靠在庭院的树上,手里紧紧抱着盒子,呜咽的声音嘶哑而悲泣,像一只被逼到绝境里受了伤的野兽。
是他在哭?
可是,他想不起来他为什么要哭?
战少尊抽搐着身体,一手揪着沙发,支撑着趔趄着站起来,赤红的双眼像要爆裂一样。
稳了稳神,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客厅,凭着刚才的记忆,踉跄着走到了庭院里。
庭院里种着一棵紫藤树,他好像有点儿印象了。
这棵紫藤树是他在手术之前让人从欧洲远运过来种上去的,因为,有人很喜欢。
战少尊跑过去,弯下腰,像中了邪似的,徒手用力地挖泥土。
大概老天也很同情他的遭遇,天忽然下起了漂泊大雨,黑漆漆的夜里,暴风骤雨雷鸣闪电,仿佛群魔乱舞。
豆大的玉珠砸在他身上,瞬间将他淋湿。
可男人毫无知觉,只顾着挖坑,一堆又一堆泥土被挖出来,细碎的小石子儿割破了十根手指,不过片刻就鲜血淋淋。
他的头很痛,好像无数根细细的银针在扎脑壳儿,可越痛,他挖得就越用力。
果然,紫藤树的泥土下面埋了一个盒子。
喉咙哽了一下,战少尊冷冷抿着唇,将沾满泥土的盒子捡了起来,然后虚脱般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靠在了紫藤树上,任由大雨砸在他身上。
他觉得他快疯了,深更半夜居然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六年前,他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在这里埋下了什么东西。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抱着盒子很久……
等到头痛渐渐缓解下来,战少尊才打开盒子,一道闪电银蛇一样,骤然劈落,照亮了盒子里的东西——
居然是一个骨灰盒!
骨灰盒旁边还躺着两枚戒指,其中一枚女式戒指大概被火烧过,显得有些黯沉。
愣愣地看着骨灰盒,战少尊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是谁。
乔宝贝还活着,不用想,这骨灰盒里也不知道装的是哪个死人。
深更半夜,暴雨连天儿里,他抱着不知道是谁的骨灰,真的有些让人磕碜了。
更让人寒碜的是,六年前他居然抱着这个骨灰盒坐在这里整整一夜,还傻逼似的哭魂儿。
当然,最磕碜的就是,他居然把这么一个不知哪路的孤魂野鬼埋在这里六年,活生生和这个死鬼做了六年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