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声音隐隐有些急切,在外面,他擅以各种各样的笑来伪装自己的情绪,任谁也看不透他的内心。
可是对面坐着的是莫骄阳,是他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朋友,他习惯了在他面前想唱就唱,想骂就骂,想诉苦就诉苦,想干坏事儿,就干坏事儿,说话恣意,表情真实,这是他们一直表现在彼此面前最真实的自己。
若是在这样的兄弟面前,还要伪装自己,实在是有点苦逼。
凌晨不想说公平不公平的话,这会儿,莫骄阳娶的若不是杜若,是个他不认识,或者是他接触不多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再好,他也会站在莫伟天的立场上,去主动劝莫骄阳再找个女人,跟一个不适合生孩子的女人在一起,显然不符合莫家长辈的要求,这样的婚姻走下去,着实没什么必要。
可是这个人是杜若,他不能像对待一些普通女人,或者不算熟悉的女人那样去对待,甚至还想尽各种招数去帮莫骄阳解脱出来,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忒不是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在现在杜若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就冒险让她去孕育个生命?”莫骄阳声音里不乏轻蔑之意,甚至那种鄙薄的语气更像是在讥讽凌晨的自以为为杜若好的做法,简直就是在拿杜若的生命在开玩笑。
薄唇浅浅牵出一道弧度,微凉,“凌晨,我从没想过,要为了一个孩子,放弃我的女人。”
霸道刚毅的话语,半分不妥协,不退步的决心,沉冷如冰的眸子里,道道光芒都是坚毅的执着,那是一个男人该抗起的责任,因为在他把那两本红色的证书放到杜若眼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底许了这个女人一辈子,一辈子的共同携手,共历风雨,他从来没想过给她退缩的机会,也从来没想过,在这条路上,自己会半路下车,然后,留着以后的风景让她自己独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在莫伟天要留杜若在B市过中秋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
哪怕中秋就在昨天,他也一口回绝了,只要没有他在B市,一分一秒,他都不会给他们机会,去跟杜若说。
他太了解杜若了,或者说,他太清楚杜若的良善了,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样的话都不必,只要把真实的情况跟她一说,第一个打退堂鼓的人,就是杜若。
这种可能,他怎么会允许发生。
绝不,绝不会。
莫骄阳眼里的狠厉与决绝,那是在自己领土即将面临被侵犯时,激发起来的抗争欲,那是任何帝王为了维护自己领土的完整不惜御驾亲征也要放手一搏的决心。
这样的莫骄阳,若是面对敌人,必是战无不胜的,只是他面对的,不是他的敌人,是他的血亲,是他最在乎的爷爷,是把他培养成材,一手教养出来的亲爷爷。
凌晨踯躅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因为犹豫徘徊而咽了回去。
有些事儿,连他都看的明白,他就不信莫骄阳会看不明白,只愿,他说的话,他想守护的人,都能达成所愿吧。
“结扎的报告给你做好了,不过我觉得,莫爷爷看了也未必会信。”
这个想法,是在回来以后,莫骄阳给凌晨打电话让他安排的,为了堵老爷子的嘴,让老爷子知道,这两年杜若之所以没怀孕,是他估了结扎,不是因为她的身体不能怀孕,只是因为他太过心疼,不想让她在身体没养好之前怀孕。
凌晨拿过紫砂小茶壶,给两人的杯里又添了茶水,第二遍的茶汤,明显比第一遍要清亮许多,喝入口中的味道,也没有第一遍的茶汤那么重,不过,凌晨喜欢第二遍的茶汤,有一种浓淡合宜的感觉。
莫骄阳把交叠的腿打开,落到地面的时候,便起了身,似乎,对今天晚上的谈话,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管信不信,这都是必须要做的。”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凌晨跟着起身,看着莫骄阳的背影皱了下眉,“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莫骄阳扭头去看凌晨,嘴角缓缓的下沉,“做实。”
“你要结扎?”
凌晨几乎都不敢相信莫骄阳是不是脑抽了,这个时候去做结扎,你不想怎么让杜若怀孕也罢了,还想着去做结扎,“你就不怕莫爷爷气急了再大脑充血,到时候,你罪过就大了。”
嗤——
一声冷笑,莫骄阳双臂环胸,一展肩,单脚斜伸着,目光玩味的看着自相矛盾的凌晨,“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把杜若的肚子弄大?然后不顾她的安危,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在她肚子里长大,等到五、六个月的时候,孩子疯长起来,她的身体负荷因为无法承受孩子的成长,而一次次的面临生命可能消逝的危险。
或者,幸运的能闯过五、六个月的大关,然后等到七、八个月,孩子在母体里成长的很好,母亲却因为孕期重度贫血,在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面临着晕倒,昏迷不醒,甚至死亡,然后呢,用现在最先进的技术把孩子从母亲的子宫里拿出来,放到保温箱里,养几天,喂点奶粉,就能活蹦乱跳的长大了。
可是当他们长大,会说话的时候,问我,爸爸,我妈妈呢?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我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