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黎樱眼见作客的都是向佑的娘家人,知情识趣的上楼了。
向家主母袁凤华的目光悄然而关切的在二女儿和二女婿脸上走了一回。历经世事、老成稳重的女人虽然明面上仍旧端着一副不苟言笑的做派,但心中诧异不已。她自问与向家这位厉害的女婿显少碰面,对对方的了解也仅停留在新闻媒介、硝烟商林、市井传说的只言片语。驰家家主冷厉狠辣、雷霆手段,无任何风流韵事,几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男人。唯一可以供人谈论的噱头——宠妾薄妻,对家中第四房夫人极为珍爱……但从兰羽心的揣度和她正面接触过的两次而言,似乎传闻又并不可信。相反,纵横港城黑白两道的驰二爷似乎对自家的小女儿很是喜欢,管得紧、看得严、缚得牢,半夫半父,情浓欲深。这让袁凤华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与丈夫先入为主得到的一些谬论,将女儿的婚姻与家族利益重新规划一回。
“袁姨,您身上的花……?”自动坐到大姐身边的向佑眼尖的看到了对面向家主母胸前佩戴的小白花。这种花是参加丧葬仪式或清明扫墓时寄托对死者哀思的东西,无事佩戴不详。“难道是我太姥姥家的大姑娘?”五年前就托人带信说是患了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
向芸没好气的瞪了心肝脾肺肾稀缺的妹妹一眼:“太姥姥家大姑娘去年就走了!等你良心发现,人渡劫完都飞升上神去了!”
“老婆,淑女、低调!”人高马大的祝姐夫听了妻子的豪迈言语,忍不住扯扯她的衣袖,“嘿嘿”笑着温柔提醒。
向大千金瞪了丈夫一眼:“谁让她两年都不回家,还要我替她赶份子钱!”
呃!向佑臊得有些脸红:“芸姐,微信、支付宝还是现过现?”亲姐妹明算账,规矩不能乱。
“打欠条,把利息一并算上哈!”向芸用鼻子哼了一声,笑得傲娇。
看着两个女儿在一边“亲密”的打口水仗,向天诚心情愉悦,满面慈祥。
“今天,我和你爸爸去参加了东城圣莉亚孤儿院副院长汪玉春的葬礼,车祸走的,肇事司机到现在还没找到!”袁凤华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动作优雅端方:“圣莉亚是向氏企业长期捐助的单位,汪院长与向家也多有往来走动,她遭遇不幸,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过去看看。”
“喔。”那家孤儿院在港城挺有名的,好像驰家就是从圣莉亚收养的温玉。向佑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餐厅里单薄的背影,叹息一声:“现在的马路杀手真多!”
另一边,饭厅里的驰家四夫人仍旧优雅的喝着她的粥,目不斜视,“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得非常到位。
驰冲将外套交给了老管家,顺便接了女佣备好的白开水和蓝色小药丸,在妻子身边坐下:“叶酸。”
向佑乖巧的服了。男人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自然而优雅的将空水杯递给下人收走。
向天诚和袁凤华会心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囡囡,虽然你和小芸现在已经嫁作人妻了,以后还会为人母,但在长辈的眼里,你们始终都是孩子!”向爸爸欣慰的目光流连在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脸上,种种骄傲、喜欢、珍重无法言喻:“有些事情,我和你母亲已经商量过了,趁着今天一家人齐齐全全的,就一并说了吧!”
“爸!”向芸看着老父亲郑重其事的模样,就像交代临终遗言,别提有多别扭,正要抗议几句,已被一旁的丈夫霸气的捂住嘴,用眼神叫停了。在大事面前,祝姐夫还是很有地位和发言权的。
驰家家主自然的伸手将娇妻搂进怀里,小两口也算第一次正经坐在一起,聆听向家大家长、老岳父的谆谆教诲。
下一刻,向爸爸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卡,豪气冲天,简洁利落的放在两个女儿面前,爽快的说:“小芸、囡囡,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和凤华没有表示过什么。现在,你们即将做母亲了,作为阿公阿婆,我们也要为家里的小外孙提前送上一份大礼,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平安成长,一世健康快乐,富贵吉祥!”
向芸惊讶:“丑妞(小时候取的外号),你也中奖了?”她撇着嘴用怜悯的眼神望了妹妹一眼,心里对怀孕的事儿一万个不乐意。谁想生孩子?她和老公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这原本是一出悲剧,也就这些个老年人,在一旁瞎嘚瑟!
谁知向二小姐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她瞬间将卡扫进了包里,然后一本正经道:“爸爸,请您务必告知一下——您的这份大礼有多大?我得提前作个心理准备,怕自己顶不住!”
白发斑斑的老父亲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被两个女儿风格迥异的表现形式逗乐了:“没多少!”他下意识的捏了一把妻子的手:“也就一千万!只够你们给孩子买奶粉的……”他这样说,只是怕两个女婿对老婆娘家的这番举动产生误会。因为,大女婿家里虽谈不上家财万贯,但在港城也算将门之后、颇具名望,二女婿更是富甲一方的驰氏掌权者,区区小利于驰家不过九牛一毛。若让他们觉得老婆接受了娘家送的零花钱,伤了面子,就得不偿失了!
一千万买奶粉?豪气!
向佑目瞪口呆,她立即调转头,对身边的丈夫正儿八经地说:“老公,我明天去批发十吨雀巢回来,你给我找栋大别墅做仓库好不好?”家中好几个孕妇,以后吃自助餐多省啊!六个人吃,只付三个人的钱,这感觉不要太爽……
一千万的奶粉用上亿的别墅当仓库?众人不淡定的摇摇头,你老公答应你才有鬼!
谁知下一刻,“好!”宠妻不封顶、无下限的驰家家主低头亲吻了一下妻子红扑扑的脸蛋,爽快道:“你给我生一个,我送你一栋装奶粉的大别墅!同时,另有重赏……”
听了小夫妻的对话,连素来心大的向芸向大小姐都有些醋了。驰二爷的重赏,难以想象!
向佑干笑了一声,心道:咱家信了你的邪,家里边儿这么多房夫人,就指着一人折腾,我又不是猪……
这边,向芸发了一笔横财心中高兴,她趁着丈夫没注意,偷偷从荷包里捞出一张折成豆腐干的东西,就像革命党人地下接头一样,又快又准地塞到了妹妹手里,顺带附在人耳边小声说:“上次赔镯子的钱,口风紧一点哈!”万一被祝警司知道了,她会被说教成望夫石的。
又有钱进账?向佑喜笑颜开的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放心,芸姐!只要不上老虎钳、辣椒水……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你逛商场摔碎了半只两百万的镯子!”
“向佑!”向芸一张脸瞬间成了关公,她咬牙切齿的跳起来:“我掐死你!”
“老公,救命!”向二小姐贼机灵,转身就扑进了丈夫怀里,就像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口中嚷嚷着:“祝姐夫,看好你家娘子,她变异了!”
祝涛粗声粗气地笑着,一把制住妻子暴走的动作:“老婆,小心动了胎气!”
一时间,大家子人笑作一团,从未享受过的天伦之乐因下一代的孕育成功和隔阂的逐渐消除,重又回归。
半个小时之后,当驰冲夫妇送走了不愿留下来吃晚饭的向家人返回客厅时,地上却是杯盘狼藉、一片凌乱。
“怎么回事?”驰家家主目光幽暗的看着四处散落的玻璃、瓷器残渣,声音冰凉。
老管家周汉申正安排着人收拾,面色虽然仍旧维持着一贯的慈善祥和,但目光中隐约多了几分阴鸷:“二爷,四夫人心中不舒坦,摔了东西撒气!这不算什么……”
比起性命尚存,体验嫉妒滋味已是对她最慈悲的惩罚了。驰家家主用了两年时间将鸠占鹊巢的女人高高地捧上天,再让她重重地跌落下神坛,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和美梦一夕破碎的绝望,会促使她掩埋在温和表皮下已然扭曲的性格彻底释放。对于那些隐藏至深、狡猾凶狠的极恶者,除了这么做,再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打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了。相信,不出半月,真相必定大白。
“想翻天?”男人清隽的面容笼上了一层寒气:“没那么容易……”
向佑咂舌:温玉难道同芸姐一样,也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