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岱回家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人过来迎接他。
是他招进来的阿姨,很优秀,比起刘妈要更懂什么叫做分寸,也更加有距离感。
即使华梅不喜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阿姨做事要比刘妈要妥帖许多。
像是刘妈,做了七分事,也会吹成十分。她倒不是的,话不多,只管做事。
阿姨姓张,长着一张有些古典的脸蛋,看着年轻时应当长得不差,是个美人,不过现在上了年纪,美貌褪去,变成了一种沉稳严谨。人清瘦,做事麻利,短短几句,就将华梅的情况交代了清楚,“刀口已经开始收了,再养一周,刀口差不多就能愈合,现在还有些出血。”
这两天陆岱也明白了,华梅这个病并没有很严重,可以说只是一个中小型手术。
不过陆岱没有计较,顺着她的意在家里住着,他倒要看看,她能弄出什么动静。
晚饭的时候,还是陆明江和陆岱两个人用饭,华梅不能下床,饭菜由张阿姨送进卧室里伺候华梅吃饭。
陆明江出身市井,虽然也会附庸风雅喝白兰地红酒之类名贵酒种,并推崇至极。但在家里这种私人场合,也不得不承认,还是白酒喝烧酒更得他心意。甚至对各种药酒、浸泡毒物的酒钟情不已。
像现在,陆明江拿出自己珍藏的蛇酒,一脸不舍地给陆岱倒了一杯,问:“喝一杯?”
陆岱拒绝:“不用。”
陆明江嘲讽道:“怎么,跟你老子喝一杯都推三阻四?是男人,就别这么怂。”
陆岱一顿,接过了陆明江手里的酒杯,瞥了陆明江一眼。陆明江注意到了,笑了,“喝啊,不敢啊?要不是你是我儿子,这酒我才不会拿出来,你知道这一杯要多少钱吗?跟黄金等价,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大补啊。”
陆岱喝了一口,顿时感觉口腔烧灼了起来,比起红酒的柔和,这金黄色的液体更有一种野蛮的冲击力,像刀子一般,顺着口腔一路刮擦着落到了胃部,很快连带着胃也跟着烧了起来。
陆岱微微皱眉,陆明江看了大笑,说:“喝不习惯吧哈哈哈哈哈哈,真没用。”
陆岱看了他一眼,将酒杯放下。陆明江又说:“你别浪费啊,起码这杯给我喝完。”
陆岱一顿,将那杯酒喝掉了。
陆明江很满意,“这才对。”
又很有几分感慨地说:“陆岱啊,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在商场上你叱咤风云,能把一群比你大几番的老家伙压得死死的,为我狠狠地出了一口气,爸爸对你感到很骄傲。”
陆岱看向陆明江的眼神里有几分淡淡的凉薄和讥讽。
陆明江没有感觉到,眼里依旧充满了感怀,和淡淡的伤感,“哎,我这几年一直想着,其实那时候不搬家,在镇上做些小生意,我们日子也能过得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比现在要好一些。”
陆岱看着陆明江,陆明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般,继续道:“虽然我们现在有钱了,而且还是很有钱,但是情缘要比从前淡薄了很多,儿子不着家,我们这当父母的心也一直落不到实处,实在是过得不舒坦。”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我倒是没看出你哪儿过得不舒坦,我看你很舒坦。”
陆明江:“……”
陆明江瞪他,“你小子,非得跟我顶嘴吗?”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只要说一句不符合你心意的话,就是顶嘴,是吗?”
陆明江心里一梗,对着陆岱这张冷若冰霜的脸,没好气地说:“……难道不是吗?”
陆岱颔首,“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陆明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陆岱,你老子今年都五十几岁了,再过二三十年,可能就要入土了,我和你妈陪在你身边的时间不多了,你明白吗?”
陆岱说:“所以呢?”
“所以??”陆明江看着陆岱那张脸,感觉到了几分荒谬,“你还不懂吗?我们也不奢求你有多孝顺,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是,我和你妈待你一直不薄,我们本来还能再要一个孩子,但为了你,我们都没有要二胎,一直精心养着你长大,结果你呢?对我们都没好脸色,你觉得这应该吗?这像话吗?你出去看看,哪个做孩子的对自己父母横眉竖眼的?”
陆岱冷峻的脸上流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疲惫,他垂下眸子,那冷厉的眉也跟着压了下来,形成了浓深的阴影,“如果你打算一直说教下去,我恐怕无法奉陪。”
陆岱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我吃饱了,走了。”
说完,就要站起身,陆明江气了个够呛,“你这个人,你老子跟你说几句话,就是说教?你在公司架子大,但也别摆架子到你老子头上啊!陆岱,你的斤两我清楚,但陆氏的江山是我打下来的!你要是不想跟我们沾上什么关系,你有本事别在陆氏呆啊?坐着我打下来的江山,你还跟我摆谱?你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