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年纪这般悲恸,有和钱夫人交好的贵妇再看不下去,离座上前低声劝慰。
狎妾养外室或许可以忍,挪用正室嫡出的嫁妆不能忍!
更有那不怕得罪椒房殿的贵妇愤懑抬眼,直直望向姜贵妃:钱太太脸面都不要,能说得出口这些话,可见并非臆测诽谤。于海棠所谓有才有德竟如是,姜贵妃所谓贤良淑德又是如何?
本想看笑话,却成了被看的笑话。
姜贵妃强忍着羞恼,保养得当的长指甲掐进姜姑姑的手臂,姜姑姑强忍着疼痛,立时尖声喝道:“来人!去请于女史和钱侍卫!椒房殿少不得避嫌,在座却有太后娘娘在上!有皇上在上!总会还钱太太一个公道!”
事情至此,既然不能善了,那就当场撕扯清楚!
姜姑姑的呵斥声落下,领命请人的小太监走动声响起。
殿内仍回响着钱太太婆媳压抑而悲怆的哭声。
谁还有心追究什么殿前失不失仪。
念浅安奸笑中透露着复杂,“钱太太这番行事,都是你让人提点的?”
“不是。钱太太是真情流露。”七皇女摇头,冷笑中并无复杂,只有加倍冷意,“我只让人提点过钱太太的奶娘,还让人在钱太太上官房的路上议论了几句话。就算姜姑姑不开口,小白花和钱侍卫也会按时到场。”
念浅安复杂褪去神色一沉,眼角瞥见道身影晃过殿门。
七皇女的小绿叶们她认不清,领头的大绿叶却脸熟得很。
闪身而过的大绿叶仿佛是个信号,几乎转眼间,于海棠和钱至章前后脚被请入殿内。
小太监在交泰殿当差,路上多的话半句没有,只陈述方才事实,将人带到后就躬身退到殿外。
于海棠脸色雪白,满脸不可置信地行大礼,规矩一丝不错气度一丝不差,倒是她的大丫鬟又不平又羞恼,磕头后跪地不起,扬声陈情,“禀太后娘娘,禀皇上,钱侍卫确实送过不少吃用玩意,但都被奴婢拦下了,从不曾到过于女史手里。”
于海棠即惊且怔,皱眉问大丫鬟,“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钱侍卫敬重姑娘人品,见姑娘在御书阁当差清苦,每常当值总会给奴婢三两包裹。”大丫鬟懊恼道:“除了吃用,还有些古玩。奴婢瞧着实在贵重,哪敢随便处置?钱侍卫好意看顾,奴婢即感激又担心,怕牵扯上私相授受,就擅作主张没有秉明姑娘,瞒下东西一直偷偷收在奴婢屋里。”
说罢砰砰磕头,“都是奴婢想两头不伤情面,都是奴婢私自做主,都是奴婢的错!”
于海棠先恍然后苦笑,摇着头哀声道:“确实是你的错。到头来却害了我,也害了钱侍卫。”
她踉跄几步,复又深深跪倒,“海棠治下不严,请太后娘娘责罚,请皇上明鉴!”
“不关于女史主仆的事儿。都是标下行事不够妥当!”钱至章上前一步,跪在于海棠身边重重顿首,“于女史冰清高洁,标下对于女史从不敢有龌蹉心思。只想力所能及地帮助于女史,好让于女史的日子不至于太过拮据清苦。”
说着目光掠过于海棠,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标下也是刚知道,原来那些东西于女史不曾收过。标下内子实在妇人之见,凭白污蔑于女史,也凭白污了诸位的耳朵,标下在此替内子向各位道声恼。”
他义正言辞,失望的是自己一腔心意付诸东流,根本不曾打动过心中白月光。
钱夫人见状哭声嘎然而止,颤声质问,“拮据?清苦?你说于海棠过得拮据清苦?你这话将收留于海棠的椒房殿置于何地!你这话将总管女官的四司六局又置于何地!”
到底是诰命夫人,开口直击关节。
钱至章却面露不耐,不敢忤逆钱夫人,转头看向钱太太恼怒道:“东西既然都在,你讨回来就是了。你那些嫁妆本也不值多少,如今换了古玩孤本再倒次手,得的银钱还能多盘两间铺子。于女史君子之腹,你自家小人之心有失妇德就罢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钱太太早忘了哭,愣愣看着钱至章,忽然似癫似狂地大笑起来。
钱夫人唬得一手揽住钱太太,一手打向钱至章,“我把你个不孝忤逆、为父不慈、枉为人夫的混账东西!叫个贱人迷了心窍,倒有嘴说你媳妇!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孽畜!”
她真疼儿媳妇,更疼亲孙子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