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来福婆娘今日穿着一件花布褂子,刚刚她躲在大树后头,瞅见一辆骡车去了肖老大家,心里便激动得砰砰直跳,赶紧回屋子去将自己收拾了一下,拿了一张红纸使劲抿了两下,又用舌尖舔了舔,估计自己此时已经是艳若桃李,这才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候在这大树下头,见着骡车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赶紧就迎了过去。
管事与钱小四瞪眼看着肖来福婆娘,见她一张嘴涂得红艳艳的,嘴巴旁边还粘着不少红印子,她又笑得格外殷勤,那嘴一张开,看上去就似血盆大口一般。管事的打了个哆嗦:“这位大嫂子,你有什么事儿,尽管问!”
肖来福婆娘手中捏了一块手帕子,笑着凑了过来问:“你们刚刚到肖老大家里,是去做什么呢?”她眼睛瞅了瞅那几个坛子,心里直犯嘀咕,莫非……真是被自家来福说中了?
肖来福昨日进城,给彦莹带回来一杆秤,还给她捎了些绳子,晚上吃饭的时候,肖来福扒拉着米饭道:“我今日在豫州城里可听到一件怪事了!昨日豫州那个如意酒楼,新推出一样什么酸笋炒肉末,据说卖得十分好,虽然价格贵,可却依旧有不少人抢着去如意酒楼吃那道菜呐。”
“酸笋炒肉末?”肖来福婆娘眼睛一亮,望向了肖来福:“当家的,你说……肖老大家收购酸笋,可是不是有干系?”
肖来福将饭碗放了下来:“婆娘,你这几日盯紧些。”
第四十二章泄密
骡车上几个黑色的陶制坛子,被阳光照着,仿佛能生出光来。肖来福婆娘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那几个罐子,朝骡车上头的管事与钱小四笑了笑:“你们,是不是去肖家买酸笋的?”
钱小四点了点头:“没错儿,你怎么知道?”、
肖来福婆娘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张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我怎么不知道,听说如意酒楼的酸笋炒肉末卖得很好。”
钱小四满脸带笑:“竟然就连你都知道了。”不过是一个乡下婆娘,也知道如意酒楼里添了新品,看起来这酸笋炒肉末真是声名远扬。
“这一车酸笋,要多少银子?”肖来福婆娘望了望那几个坛子,心中合计,若是能卖三四两银子出来,自己也可以去腌酸笋卖钱。
管事的瞅了瞅肖来福婆娘:“你会做酸笋不成?打听价钱作甚?”
肖来福婆娘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酸笋谁不会做?每年谁家里不要倒坛子菜的?只不过是没有试过小笋子罢了。你们说个价格,要是合适,我也可以给你们做……”她瞅了瞅肖老大院子那边,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活的神色:“我可以少要些钱,反正比她的价格低。”
钱小四有几分兴奋,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肖来福婆娘一眼,心里掂量着,不知她究竟会不会弄这酸笋?要是她肯做,自己便宜收了她的,那不是能狠狠的赚上一笔?他拉了拉管事的衣袖,呶了呶嘴:“管事的,你怎么看?”
管事沉吟了一声:“这位大嫂子,你家里可还有坛子菜?”
听着管事这句话,肖来福婆娘似乎看到了一线亮光,她眉开眼笑的点着头,银色的小耳坠子不住的打着秋千:“有有有,现在去我们家喝口水,我拿了坛子菜给你们看?”
“你赶紧去回去拿一把过来瞧瞧,我们在这树下头等你。”管事的朝肖来福婆娘摆了摆手:“这水就不用喝了,快些来,我们等不了太久。”
“好好好。”肖来福婆娘迈开步子,飞快的往家里跑了去,一颗心提悬得高高的,有些落不了底,不知道自己做的坛子菜,能不能被那两位老爷看上?阿弥陀佛,千万要被看上才行。一边跑着,肖来福婆娘一边将手合拢,放在胸口不住的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跑回自家院子,一把推开屋子门,蹿到厨房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小小的坛子,肖来福婆娘将手伸了进去,从里边拽了一把酸菜出来,瞬间,一股浓浓的酸味在这小屋子里弥漫。
“你们瞧瞧,看我这豆角,晒得成色多好,这酸味是不是很正?”肖来福婆娘举着那把酸菜朝管事的跑过去,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笑得格外卖力气,脸上搽着的那层份,簌簌的往下掉,露出了一块蜡黄的底色,就像那积年未修的墙壁一般,斑斑驳驳。
管事的将酸菜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点了点头:“闻着是挺酸的。”
“煮菜更好吃!”肖来福婆娘办弯着腰,说得小心翼翼:“老爷,你拿回去炒菜吃就知道了,保准香喷喷的!”
管事将酸菜递给了钱小四:“你拿着。”转过脸来,他的眼睛盯住望了肖来福婆娘:“一两银子一坛,你卖不卖?”方才他与钱小四已经商量过了,若是这婆娘的酸菜味道正,那下回便一两银子一坛收她的,这样每人每次能赚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肖来福婆娘尖叫了起来,这个价格真是让她觉得意外。小笋子是贱物,平素漫山遍野都没有要的,现在竟然能卖这么多银子?即便是那坛子要几十文钱,可还是能赚不少银子呐。
“怎么了?你嫌少?”管事的脸色有些不虞:“若是嫌少,那就算了。”
“不不不,我没嫌少。”肖来福婆娘扑了过去,一把拽住了管事的胳膊,一阵香味冲进了他的鼻子,让他有些发痒,一个喷嚏,唾沫星子与鼻涕都飞了出来,喷在了肖来福婆娘的脸上。
肖来福婆娘一点也没有嫌弃,举起衣袖擦了擦脸,继续笑容可掬的揪住管事的胳膊:“老爷,就这样说好了,一两银子一坛,这小笋子,至少要十一二日才能做好,还请过十来日再来拿。”她伸手指了指那棵大槐树:“我家就在那棵槐树下边,要是没找到,你们可以打听下赶骡车的肖来福家住哪里便知道了。”
此时肖来福婆娘整张脸全糊成一片,白色的粉很劣质,和着管事的那唾沫星子,糊成了一团,中间还掺杂了几抹红色,瞧着那脸上就是一堆稀泥,惨不忍睹,可偏偏肖来福婆娘还要自认貌美如花,扭了扭腰肢,朝管事的送了一个媚眼过去,看得管事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力将肖来福婆娘的手甩开:“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要回去了,你放开手!以后我们要酸笋,就会来肖家村找你,你可千万别去酒楼找我们,听见没有?”
若是这婆娘找去如意酒楼,那自己与钱小四从中克扣这事儿不就被揭穿了?管事的伸手指了指拿笑得十分得意得肖来福婆娘:“你给我记好了!”
肖来福婆娘还正在得意,忽然听着管事变得声色俱厉,不由得有几分慌神,连连点头:“我记下了,记下了!”
中午时分,肖来福赶着骡车回来,有些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