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现在你长大了,成了我们姐弟三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可那又怎么样呢?你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你是你自己吗?你看得到你自己吗?」
「我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无比庆幸,当年被送到乡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猛然想起,上一次她这么看着我吼我,还是将我从校园暴力里拉出的时候,那天,她收拾完那群施暴者,拉着我布满淤青的胳膊走得飞快。
快到家门口时,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然后用力地甩开我的手:「徐漫,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不会哭的吗?」
我只觉得心口一揪,说不出来的难受:「你有没有想过,蕾蕾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看到滚圆的泪珠迅速划过她的眼角,她眼神里全是破碎的挣扎,半晌,她转过了身子。
「可我不想变成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想。」
这句话像绣花针一样,一针一针缝在我心上,细细密密的血丝沿着针脚渗出来,疼得分不清哪里是重点。
我真是委屈呀,明明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却活成了别人最讨厌的样子。
「我又离婚了。」
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线,她的脸时不时倒影在玻璃上,模糊而又清晰。
末了,她又说了一句:「蕾蕾现在在我身边。」
7
母亲坚持要给我煮一碗面,她说上车饺子下车面,这碗面一定要吃。
姐姐脱下外套,挽起袖子,笑吟吟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小青菜:「妈是让你吃了长长的面条,能常常回来,常常团圆。」
她帮母亲洗了一小筐的青菜,将剩下的又塞进了冰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那么顺势半靠在冰箱门上,有一塔没一搭的和母亲聊起了天。
细细碎碎,忽高忽低,与碗筷的叮叮当当,热油的滋滋呼呼交杂在一起,竟糅合成一种美妙的乐音。
我坐在沙发上刷朋友圈,恍惚间,时光又退回到了十多年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而有的东西,却好像一直不会变。
余光中,我瞥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她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当年我和姐姐的房门口,静静地打量我。
那是一双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可眼底却仿佛藏着一汪隐秘的清潭,沉静而又无澜。
我看不透,但我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