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进来的时候,赵无忧正坐在桌案前,面色依旧苍白得厉害。她抬头看了一眼温故,扬唇笑了笑,“温大夫,请坐!”
“多谢赵大人。”温故行礼坐定,担虑的望着赵无忧,“大人身子不适,该好好躺着歇息。明日还得赶路,又得一路折腾。你这身子,本就不该这样颠簸,否则压根熬不住。”
赵无忧一笑,“多谢温大夫,听素兮说,您叫温故。温故而知新的温故?”
“是!”温故点点头,俄而含笑盯着赵无忧,“家父在世的时候,时常念叨着,为人处世做学问,当温故而知新。”
“倒也有趣。”赵无忧道,“父母之爱子,总归是有所希冀的。”可她虽名为无忧,却从未有过安枕无忧的时候。无忧无忧,此生怕是不能了。
温故倒上两杯热水,“大人找老朽过来,可有什么吩咐?”
“多谢温大夫,愿意护送我去云华州。”赵无忧轻叹一声,“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这条命已经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是大人福泽深厚,命不该绝。”温故话语低沉。
“不,是你来得及时。”赵无忧意味深长的说着,“温大夫,恕我直言。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似乎有几分眼熟。”
温故笑道,“老朽在此活了数十年,不知何德何能,竟与赵大人一见如故。”
“所以,你不是温故而知新的温故,而是一见如故的温故。”赵无忧抿一口杯中热水。
对面的温故微微一怔,“赵大人这是何意啊?”
“有些话不说不明,可有些话却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无忧轻咳两声,氤氲的水雾从杯中腾起,模糊了她的容脸,教人看不清,猜不透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温故抿一口茶,“赵大人这话很有新意。”
“不但很有新意,还很有蕴意。”赵无忧放下手中杯盏,紧跟着又咳嗽了两声,“对于我自己的身子,温大夫了解多少呢?”
“老朽只是近日接触,所以……”还不待温故说完,赵无忧笑了两声。温故抚着胡子,“赵大人为何发笑呢?”
“我拖着这副身子已经十多年了,这些年我吃过多少药,看过多少大夫?天下名医,宫中御医,到了我这儿都成了束手无策。我自己也翻阅过医书典籍,一心想寻个方子,哪怕能缓一缓我这病症也是好的。不过很可惜,老天爷似乎没想给我这个机会。”赵无忧轻叹。
温故敛眸不语。
赵无忧继续道,“我给了自己十多年的时间,来了解这副身子骨,而你只是近两日的时间。你觉得是你了解我比较多,还是我了解我自己更多一些呢?”
“自然是赵大人更了解自己。”温故喝一口茶,似乎有些明白赵无忧的意思。
赵无忧笑道,“如今我便来考考温大夫,你可知道我这次发病的诱因是什么?”
温故凝眸看她,眼前这少年,眉清目秀,一眼看去就跟画上走下来似的。瓷白的肌肤衬着精致的五官,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面相。可眼底却是碧波无澜,仿佛是相安静好,实则是暗潮涌动。
敛眸垂头,温故喝一口水,没有吭声。
“我很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发病。”音落,赵无忧眸色狡黠的落在温故身上。
四下瞬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烛花哔哔啵啵的响声,伴随着温故一声长叹,“你这先天不足之症的加重,未尝不是你思虑太多的缘故。”
“常言道三思而后行,我虽思虑太多,却也只是为求自保罢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温大夫,您说是吗?”赵无忧拂过自己的脖颈,“你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只要你开口,我都能办到。”毕竟她这条命,还是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