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
当我的主人吧!
“——呃?当然不啊,我怎么当得了它的主人呢。”
下一秒钟,它就听见她这样说。
柔和稚嫩的吐音,依然仿佛浸润着温暖的香气,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它的耳中。
父亲死前曾告诉它,如果有了认定的主人,一定要拼尽一切守护好对方。因为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失去。但是那一刻,它发现这是错的,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被抛弃。
——
她走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阴冷的安静。
不确定是不是它的错觉,它好像听到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又似乎不是骨头,好像是冰冷的血液轰鸣着击撞在耳朵里的声音。
从她说出那句话开始,这具躯壳就开始慢慢地散架了,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就要停止了,全身的毛发都要散落了,它要变成灰尘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它就要消失了。
——咔哒。
耷拉在背脊上的铁链滑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它低下头,看见了一双绝非犬类所有的手掌。
哦。。。。。。原来它没有消失。
它堕妖了。
——
“你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啊?我哪里惹到你生气了吗?”
她这样问它。
它没有生她的气。其实它想告诉她——我已经变成妖怪了。其实它想再问她一句——如你所愿,我已经堕妖了,你还是不想当我的主人吗?
可是它不敢看她了。被所认定的主人抛弃的狗,完全没有存在于世的意义,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厌恶与怀疑中,要是看她一眼,它绝对会忍不住求她亲手杀了它的。
——
听到她的声音、听不到她的声音,它分不清楚哪一种情况更让自己痛苦,等待本身也是。
但她终于还是来了。
只是,今天她好像碰到了麻烦——在看见她进门前,它便感知到了这个意识。
以往,她每一次提着那只鸟笼来找它说话的时候,嘴里总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子,脚步轻快地进门来——从她踏入庭院,它就能听出来,那种独特的,唯一的,细碎轻盈的小步子——在今天,第一次透着明显突兀的杂乱慌张。
它暗暗绷紧起神经。果然,在那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的瞬间,它便看见她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惶急。
她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但是往房里看了一圈,便很失落地靠坐在了墙角。她来找那个背着药箱的男人吗?那个人昨晚从这里出去以后,它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昨天夜里,曾有个头戴斗笠的陌生人进过这间房间,看着身形似乎是个女人,举止很怪异,进门以后完全没有理会它,直奔墙角的那一面长柜。它隐约听到她口中叫着“宝宝,宝宝,我可怜的宝宝们。。。。。。”之类的话语,随后便以一己之力扛起整面柜子,出了门去。
在那之后,那个背着药箱的男人紧随而至,朝着同样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个柜子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也知道她一直在为这个问题烦恼,所以,昨天晚上看着那个带斗笠的怪女人把柜子搬走的时候,它并没有拦住她。
它原以为,解决了这个麻烦,会让她开心的,怎么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看着她焦虑地紧皱着眉头在房内走来走去,它又开始对自己产生了那种厌恶的情绪——它甚至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在烦恼什么啊?什么让你不开心啊?你不喜欢什么啊——我帮你把这一切都消灭掉,好不好?
正这么想着,它就听见她说——从今以后,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过来找你了。
——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再也不会来找我。
再也见不到她。
——
它好像是窒息了很久,直到看到她眼里有些疑似泪光的东西,才从那种浑身冰凉的耳鸣感里,解脱了一丝意识出来。
她这是。。。。。。想哭了吗?为什么?因为不能来找它?所以在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