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拨弄着腕间的青玉镯,轻声道:“近日因于锦素之事,我偶然间听陛下提起当年的事情。原来,他是知道的。”
颖嫔初时不解,细细想了半日,慢慢现出惊疑失望的神情:“姐姐是说……我不得恩宠,是因为我和于锦素之事么?”
我叹息道:“妹妹是知道李广和白起的事情的。”
颖嫔哭笑不得:“李广因杀降而不得封侯,白起因坑杀长平之战中投降的四十万赵军落魄而死。我史易珠何德何能,竟能与二位良将相较。姐姐太看得起妹妹了。”
我心中恻然:“妹妹如今知道了,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么?”
颖嫔侧过头去,几欲流泪:“都到了这步田地……”说着深吸一口气,向我微笑道,“请姐姐指教。”
我双眸微合,凝神道:“我有一个办法,妹妹信我,我才能说。”
颖嫔道:“我和姐姐相交多年,怎能不信姐姐?”
我肃容道:“陛下和妹妹各自忙碌,平日里见面甚少,即使妹妹真心改过,陛下也不会知道。妹妹何不推却嫔位,自请为女御,在定乾宫服侍起居?”
颖嫔眉心一跳,目有疑色:“姐姐当真这样想?”
我微笑道:“你若与陛下朝夕相处,日后也许会分得些许宠爱。若有宠爱,还怕没有内府大权、荣华富贵?你若不肯放弃当下的嫔位,便永远不能希冀宠遇。这中间的利害,妹妹细想。自然,若妹妹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权当清风过耳。”
颖嫔一怔,叹道:“多谢姐姐……”
从章华宫出来,芳馨道:“奴婢瞧颖嫔娘娘自册封之后,仿佛不爱穿鲜亮的衣裳了。”
我笑道:“地位卑微的人爱穿华衣,是为了不叫自己心怯。如今身为妃嫔,自然是用不着了。”
芳馨道:“姑娘说的法子,奴婢觉得很好。颖嫔娘娘会用么?”
我望着空渺漆黑的夜空,叹息道:“自从做了嫔妃,她从前的霁月光风,都变成了一肚子酸水,当真可惜。出身卑微是颖嫔最大的痛处,用不用,随她吧。”
回到漱玉斋,正要就寝,忽闻小简来了,于是匆匆梳头更衣下楼相见。小简见了我也不行礼,肃容道:“圣上有旨,着漱玉斋女丞朱氏明日戌时正前往定乾宫御书房共参事宜。”
我躬身道:“臣女领旨。”小简这才行了一礼,我还礼道,“未知陛下因何事传召玉机?”
小简道:“刑部的郑大人已将奚桧审讯完毕,陛下命他明日晚膳后进宫呈报此事,所以请朱大人去御书房一道参详。”
我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窄袖翻领长衣,随意在颈后绾了一根长簪。小简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笑嘻嘻道:“奴婢就说,陛下是最信任大人的。”
我不觉冷笑:“简公公何出此言?”
小简微微一笑道:“上一次郑大人进宫回事,陛下不也请大人去听了么?若非信任大人,怎会请大人聆听机密?”说着眸光一动,口角一颤,“何况,若非陛下信任,大人这会儿早就在定乾宫回话了,哪里还能安寝呢?”
我见他笑意不善,不由心中一跳:“此话怎讲?”
小简道:“大人今日午初之前去了一趟外宫梨园,不知所为何事?”
我微笑道:“玉机是去看戏的。”
小简道:“大人就没有遇见别的什么人么?”
我笑道:“无非是康总管、乐师和戏子们,不知公公所指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