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久别重逢,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小小的宿舍里充满了温情。祝御在这一刻心情彻底的放松,脑子里抛却了所有的琐碎杂事,仿似又回到了村子里的土炕上,看着表叔吧嗒烟袋,听着他讲那些家长里短……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再看手表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两个人这才匆匆洗漱,同塌而眠。张典君心无旁骛,见到了表侄便算了却了最大的牵记,很快就沉沉睡去;祝御则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难以阖眼。周琳的一颦一笑始终还在他脑海里浮现,她工作上遇见的烦恼也让祝御颇费思量。
要想个什么办法,帮助周琳摆脱这个困境呢?仇达也好,仇艳也好,他们都是体制里的人,而且都身居要职,就算为恶也不比马诚、洪老板之流来的那么直接,是很隐晦也很“委婉”的一种坏,起码让人在表面上没有太多的辩驳理由。
周琳遇到的事就是明证,她的工作只是调整,并没有“失去”,用她那些宽慰自己的话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其实仔细一想,这里面的分别着实很大,真的叫人有苦难言。祝御听得出来,周琳是很不甘心的,只不过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否则她可能连提都不会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周琳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女子,她当然想在工作舞台上有所表现,想得到机遇,想体现自己最大的个人价值。
然而仇氏叔侄硬生生挡在了她面前,极有可能还要扼杀周琳的梦想和前途。这应该是一场不平等的较量,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仇氏叔侄手握生杀大权,横行无忌;而周琳在他们面前弱小的不堪一击,除了逆来顺受别无他法。就算那些曾经的“贵人”,像张教授、韩院长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无法再为她争取到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他们都有各自的难处,也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就算再想帮忙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祝御仔细分析着这件事的所有因素,然后问自己:到底能帮周琳做点什么?
暂时来讲,似乎答案很迷茫。去找仇氏叔侄理论吗?这肯定不行,人家嘴大,说出的道理也肯定也大;去狠狠的揍他们一顿吗?当然更不行,那不是帮周琳,而是在给她添乱。只要周琳还想在医院发展,还有考取医生的意愿,那就得按着现有的社会生态和行为规范,用适合的方式方法在“圈子里”解决问题,杀鸡取卵、拔苗助长这些极端的手段统统行不通。
祝御当然也不能去劝周琳,让她放弃这个梦想吧,干什么都行,何苦要受这份窝囊气?他要像周琳理解自己那样去理解她,尊重她的选择,这才是两人之间坦承、理智的相处基础。
祝御爱屋及乌,觉得让周琳放弃专业工作,去血库干那份闲职,无异于把一匹千里马当做了拉柴驾辕的苦力,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而且时间短还好说;一旦日子久了,周琳被磨平了棱角,麻木了心智,可能就此一蹶不振,真的就会放弃了。
时钟指向凌晨四点,祝御还是毫无睡意。他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对周琳的困境冷眼旁观,至少还有他自己,要第一个站出来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她!这既是责无旁贷的义务,也是对周琳真挚的感情和回报!
……
早八点,祝御和于柏琪、丁连奎、沈子哲准时来到了小会议室楼下,准备听取案情汇报。
他实在不想参加这个会议,刚待说话,丁连奎已经先一步扯着他衣袖闪到了一旁,说道:“柏琪说你还是不要参加这个会了,去隔壁的房间等我们,一会直接去现场。”
祝御正合心意,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能不能把江雪婍叫来,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丁连奎道:“她要在会议开始做个简短的总结性汇报,还要派发一些资料……这样吧,我通知她和别人交办一下,做完那个汇报就让她去找你。”
祝御嗯了一声,沉着脸转身。丁连奎觉得不对劲,追上来问道:“你的脸色黑的像锅底,吃着苍蝇了吗?”
祝御摇摇头:“没事,让江雪婍快点来找我。”
小会议室旁边是间会客室,办公桌、真皮沙发、空调、盆栽一应俱全,环境和条件都不错。祝御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周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直接问:“祝御,在忙什么?我有没有影响到你工作?”
祝御听着她甜美的声音情绪大好,笑道:“没有,我在办公室晒太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扑入室内,又问道:“你怎么样,昨晚睡的好吗?这么早就到单位了?”
周琳道:“小护士命苦,只能乖乖的遵守单位规章制度,早来晚走。”
祝御闻言心下又开始犯愁,嘴里安慰道:“先安心的干好工作,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是要和你再诉苦的。”周琳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电话给你是有的别的事……你今晚有时间吗?我爸爸妈妈准备了饭菜,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刚好我今晚也不用值班。”
“去你家吃饭?”祝御登时有些慌神:“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想起临去首都前在医院和周琳“大尺度”的拥抱,结果被周父逮了个正着,当时的尴尬和羞愧记忆犹新,再要去面对这位老同志,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祝御,你不要瞎想其他没用的。”周琳似乎猜出了他的心理,说道:“重点只有一条,我们一家人就想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那笔钱的事。”
“哪笔钱?”祝御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噢,我存在医院给阿姨治病的钱吧?那没什么好谈的,我早就和你说过,这钱必须由我来出,你告诉阿姨和周叔,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周琳的声音很幽怨,也很委婉:“不会再和你拗了,这笔钱就算我接受你的心意,给妈妈治病了。反正……反正以后我早晚也是你的人了,还怕谈什么钱……”说到这里娇羞尽显,几已分辨不出她说话的声音。
祝御听的心花怒放,学着周琳的口吻哈哈笑道:“好啊好啊!你这样说就对了嘛,我喜欢听!”
周琳也噗嗤一笑,随即转换口气道:“但是爸爸妈妈的想法和我不一样,找你来吃饭是假,想说清道理是真。”
祝御讶异道:“他们想说明什么道理?”
周琳道:“爸爸就是想当面和你强调一下,这笔钱可以算作你救急给妈妈治病的,也可以算作你想表达之前歉意的……唯独就是不想让大家都错误的认为:这是用来买他宝贝闺女终身幸福的!那天他见到我们在一起,妈妈还没出院,后来才知道这笔钱是你拿的,所以就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想图点啥……”
祝御哈哈大笑,调侃道:“原来偶尔做一次土豪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很容易被人认定是心怀不轨。”
周琳沉默了一下,语气很低沉:“祝御,昨天时间太晚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件事。妈妈出院前夕,我去财务处清算费用才被告知账户里多出了20万元钱。就算我再笨,当时也猜出这是你做的了……2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既不能是别人失误错汇了账户,也不会自己长了翅膀飞到账面上。但是当时……当时……”
祝御的笑容渐渐收敛,沉声道:“但是当时韩济业院长已经调走了,他之前的指示自然也一并作古,没有了照顾也没有了减免,财务处在某些人的要求下就会和你实打实的清算医疗费用,少一个大子都不行……是不是这样?”
周琳低低的嗯了一声,委屈的道:“这样一来,妈妈的全部医疗费用超过了17万,我和爸爸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一共才10万元。如果等到医疗保险报销的那部分下来还需要时间,我们就差了7万块的缺口……再加上当时他们催的紧,我很难一下筹到这么多钱,所以就……所以就……”
“你说是谁催的紧?”祝御的语气突然提高:“是财会的人按规章制度办理呢,还是另有其人在背后落井下石?”
“现在说那些都没什么意义。”周琳听出他语气不善,赶紧回避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就把你留下的钱先用了……爸爸坚决不同意,他要连夜坐火车回老家去筹钱,被我硬是劝说住了。我答应他们,这钱只是算作从你那里借的,等到把眼前的事都安顿好了,你一回来就马上奉还,这才度过了难关……”
“还什么还!”祝御皱眉截道:“周琳,你再这样说的话我可真生气了!阿姨和周叔不明白我的心情,难道你还不懂?”
周琳委屈道:“难就难在这里嘛,他们就是不明白……何况就算我明白,也没打算真的让你花钱。”
“不提这个了!”祝御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我听明白了,仇达和仇艳这是小人得势,他们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