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犯错,但是因为犯错导致的后果轻重不同,要承担的责任也各不相同。
开车轧死一条狗和撞死人肯定不一样;患一场感冒和癌细胞扩散当然更不能相提并论。江雪婍以前在工作中因为性子执拗是办过错事的,也得罪过不少人,但有邓远山引导她、帮助她都能顺利解决麻烦;这次的情况却绝对不同以往。
因为邓远山知道自己很难插得上手!他们迎来的不是兄弟单位,也不是省级机构,而是国家级、极为特殊的重要部门派出的尖端团队。只此一条,本案的性质、关联和重要程度全都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显得敏感而严肃。于柏琪、丁连奎表面上盯着黄金大案和铁叔不放,内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涉密细节谁也不知道。再加上从始至终被他们高度关注的祝御,这样一个“战神”级的人物从天而降,就更能说明局势的复杂和诡秘难测了。
一句话,于柏琪和丁连奎本次联袂行动,是不想出错,不能出错,不允许出错的,并且态度坚决、行事果断。这种情况下所有的配合跟协调工作更应该小心翼翼、完善周密,而江雪婍被指定成为临时团队中重要的一员,恰恰就像个不和谐的音符跳不到点子上,充满了不确定、令人担忧的因素,她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了错误的开端上,不知道在和什么样的人共事。
面包车很快开到了川江监狱的后门,丁连奎亮出了证件,门卫早就得到了通知,再看到市局一把手也坐在车里,马上放行。丁连奎直接把车开到了办公区,一行人鱼贯下车。
祝御走下车来,神色变的冷峻,目光扫遍了周围的场景,又遥遥看向了远处的高墙。邓远山没有马上跟过来,一直等到江雪婍下车,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雪婍,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和你说的太多,但有一句话千万要记住……那就是你一定要端正态度,好好配合小组的调查,不但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还得保持客观冷静的情绪,明白吗?”
江雪婍秀美的双瞳看了一眼老领导,发现他的目光中全是深意,还夹杂着隐隐的担忧,便茫然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整了整警服,快步跟了上去。邓远山随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
监狱长和政委带着几名手下早早的就迎了出来,在那位省厅副厅长的引见下热情的和一行人握手寒暄。于柏琪面色严峻,淡淡道:“办公室和会议室就都不要去了,该听的汇报我们都掌握,直接去实地看看吧。”
这些人预料到了他会是这个态度,也不多废话,监狱长前面带路,直奔管制区。于柏琪轻轻扯了下祝御的衣袖:“虎穴基地的训练都突然中断了,就是因为这里的突发情况……你用点心,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祝御淡淡一笑:“看看,先看看再说。”
监狱长回头对于柏琪道:“于处长,这里的大门……”突然被他截断,指了指身边的祝御:“把情况介绍给他就行。”
监狱长一怔,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得到的通知里显示于柏琪才是这个小组的主要负责人,此外还有一位丁处长,至于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陌生的很,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什么职务,怎么突然要向这人“汇报”情况了呢?
丁连奎在一旁呵呵一笑,说道:“监狱长,这位是祝警官,市局派来的,和他介绍情况吧,没问题。”
监狱长茫然看向于柏琪和邓远山,见两个人都微微额首示意,心下略宽,便向祝御走近了一步,说道:“祝……祝警官你好。情况是这样的,这里的大门都和中心系统相连,没有任何缺口,监控系统也没有漏洞……”一边介绍一边暗暗奇怪,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真如那些人所言,他是市局的干警,这肯定不合逻辑。有市局的一把手在此,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普通警察当着上级领导的面“听取”自己的汇报吧?就算此人有些来头,具备专业的侦破能力,那为什么之前又不见来过呢?
不过监狱长诧异归诧异,他看出了些蹊跷,觉得气氛很“诡异”,却也不敢多问没用的。既然大佬们指定祝警官出面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自己一个小小的监狱长瞎操什么心,跟着配合就是了。
一行人缓步走进了管制区,直接进入了牢房。监狱长一路介绍着里面的路径、布局和防护措施,很快来到了囚禁铁叔的单间牢房前。一名狱警拿着大串的钥匙叮当作响,匆匆赶过来要去开门,祝御摆了摆手:“等一等,我看看门锁。”躬身探头,仔细凝望铁门上的锁孔。
陪同的人全都静静的屏息凝气,专注的看着他。江雪婍得了局长的提醒,情绪上不再表露的那么“放肆”,还是在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此前已经有过省市两级的权威专家仔细检测过门锁了,给出的鉴定报告严谨细致,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祝御这家伙故作高深,非要装模作样的再看一遍又能怎样?他就是把铁锁拆成零件用显微镜看也照样屁用不顶。
祝御侧头问道:“要打开这些门锁,不是非要用到钥匙的吧?”
监狱长连忙点头:“对,这个区域的所有门锁在购进的时候就具备双开功能,既可以用钥匙,也可以在总控制室的电脑上打开。我们的经费比较紧张,一年前才逐步对监狱里所有的门禁进行了电子升级。”
一旁的政委补充道:“祝警官,这些电子门锁的科技含量和安全性都很高,我们找过省里和国家很多的权威机构鉴定检查过,完全具备投入使用的条件。就它的成熟度和完善度来讲是达标的,目前全省范围内完成升级的监狱不多,我们是其中一个。”
祝御不答话,蹙眉凝思,随后挥了挥手:“打开门看看吧。”
狱警上前打开了门,闪到一旁。祝御当先进入,于柏琪、丁连奎和沈子哲随后跟进,四下查看。其余的人此前已经无数次进来过了,牢房内空间狭小,便候在了门外。
于柏琪和丁连奎仔细检查了每一处角落,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祝御漫不经心的还在看,嘴里却问道:“这里除了我们进来的出口以外,再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政委马上道:“肯定没有了,监狱现在的建筑结构固若金汤,无论是谁进出,都只有那一个出口。”
祝御搓了搓手,走出牢门,微微摇头:“再仔细想想,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出口吗?”
“祝警官,确实没有了。”监狱长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一年,不可能还有……”一语未毕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还有一个卸货区入口,原本是向里面输送饭菜、杂物和日常用品的,不过半年前我们的升级完毕后就一并封死了,我们检查过那里,厚厚的一堵墙,没有任何被人破坏的痕迹啊!”
祝御道:“带路,过去看看。”
一行人马上走向二区牢房,七拐八拐的穿过走廊,在尽头处停下。他们的面前,是一堵死气沉沉的白墙,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原本的入门路径,外面又加了一道铁栅栏。祝御观察施工痕迹倒是比附近的墙面光鲜一些,不过确实彻底封死了出口。监狱管理者显然还很细心,唯恐这里留下纰漏,特意加上的铁栅栏无门无锁,拇指粗的纯钢钢条深深嵌入了上下水泥墙里,等于多出了一道保险屏障,赤手空拳的人肯定无法撼动其分毫。
监狱长解释道:“之前我们自查的时候就想到过这里,后来调查组也来人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政委补充道:“这个出口封死的时间是半年前,而铁叔最近几天才逃掉,怀疑他钻这里的空子,时间上也不符。”
祝御不语,静静的歪头看着铁栅栏和里面的墙,突然转头顺着来路向回走了十几米,低头思索着再转回来。余人不解他的举动,纷纷矗立在原地互相对视,满腹疑窦。
于柏琪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祝御不理,单手托腮,又问道:“半年前施工的人来自哪里?”
监狱长和政委对视了一眼,赧笑道:“不瞒您说,这样的工程不大,也没有技术含量。我们征用的劳动力基本都是犯人,这样能节省成本,他们闲来无事也乐得出来放风,很快就完工了。”
祝御眯起了眼睛:“既然是犯人干的活,你回忆一下,当时那批人里有没有铁叔?”
“有!”监狱长马上肯定的回答:“当时的工程不止这一处,我们调动了几批犯人来干。那个铁叔平日里养尊处优很少干活,得知自己被派到这来砌墙还很不满意,牢骚满腹的……不过最后还是来了,磨磨蹭蹭的干了两天。”
祝御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再发问,上下打量着高高的铁栅栏,突然道:“叫人拿切割机来,把它锯出一个缺口,我要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