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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玉赶忙低头去捡,瞥见魏帝脚边掉了一本吏部折子,遂拾起,默默放在这迭奏本最上端,重新摆在案上。
魏帝顺手将本子拿过,展开略扫一眼,不满神情浮了一脸:“这两日吏部呈上的奏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没领会朕的意思不说,就连行文也大不如从前,把陈言中给朕叫来!”
庞玉提醒:“陛下,陈尚书被拘押,人还在台狱呢。”
魏帝微愣,无奈一晃手中的折子,“陈爱卿断不会把折子写成这个样子!他不在,吏部连个会写折子的人都没有吗?”
庞玉笑着宽慰:“陛下的朝堂自然是人才济济,不是有些人做得不够好,而是像陈尚书这般人物太拔尖,凡事就怕比吶。”又一转生气道,“唉,陛下如此器重陈尚书,他居然还敢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定不能轻饶啊!”
“大事?”魏帝一哼:“中枢重臣提拔个官员再正常不过,何况陈言中是吏部尚书,天下士子可是把他当神一样供着,谁敢不对他毕恭毕敬?难道陈言中就要趁此揽尽所有人心,结所有官员为一党吗?笑话!这次是御史台办事不过脑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朕又不能太维护陈言中,真是把朕弄得下不来台。”
庞玉连连笑称是,“不过话说回来,陛下的御史台就应该是如此呀,不然如何震慑朝堂呢!”
言讫,他收回笑意,忽然轻声一“呀”,“记得御史台王大人请求今日此时面圣,不知为何还没到,奴出去瞧瞧。”
魏帝允准,庞玉便出了暖阁,转角处一拐,在回廊中遇上了裴旸。
“怎么是小裴大人?”庞玉问。
裴旸答:“手里有件急事需王载大人亲自料理。用别人,臣不放心。”
庞玉盯着托盘上的东西,“这些是要呈给陛下的吗?”
“是,是陈言中案的证据。”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庞玉福了福身,“因年前陛下被柔然公主下毒之事,呈入天安殿的吃食物件,老奴都要亲自验过才可。”
裴旸当即偏身道:“请。”
庞玉把书信和奏本都仔细翻过、嗅过,边验边说:“年初正是吏部拟定任免考功详书之时,可吏部又缺了主事之人,陛下正为此烦愁,大人御前奏对要懂得见好就收。”
裴旸躬身:“多谢内侍提醒。”
庞玉又拿起放置后方一画卷展开,总览了一遍画作,目光在题诗落款“越亲王”几个字上停了一瞬,便前后抖了抖,“这卷轴里最易藏暗器了。”
裴旸接过仔细一瞧,“并不是有份量的物证,不呈也罢。”说完,卷起放入袖中。
这才被庞玉带进殿。
到了魏帝面前,他撩袍一跪,开始磕头:“臣不察,纵容御史随意弹劾重臣,延误政事,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魏帝不愿听这些没用的请罪之言,命他起来禀明结果。
裴旸递上奏疏,“经查,王载串通原度支尚书卢裔与原济州刺史魏泽成旧党,捏造陈言中渎职贪腐之罪证,诬陷朝廷重臣,其罪当诛。”他示意内侍端上那些假证,“其中就有模仿双方笔迹,伪造陈言中与李沣往来书信。李沣死后,特意从东原调来同一批次的御灾官银,放入陈言中府中,其押送之人与杀死李沣的凶手被擒后均咬舌自尽,造出被陈言中灭口死无对证之象。证据不足,事实不清,难以坐实陈言中之罪。”
“此前,臣特派张晟朔御史前往济州,督办御灾钱粮发放情况,因此当地官民所领之数皆被详录,李沣是否与陈言中瓜分官银,只要看看李沣名下的钱粮之数,一切便明了。”
魏帝看着奏疏里密密麻麻的数,头嗡嗡作响。
他自然知晓对济州官员和卢裔的处置,引起了秦王不满。
这个三儿子的确是玩弄权术的一把好手,就是半点亏都吃不得,还不如老八晓得隐忍,一朝损了利益,便跳出来赌气报复。原本还想给他留些悔改的余地,谁知竟这般不知收敛,是要好好教训一番了。
遂命内侍将乱七八糟的文书和物证拿走,“陈言中为尚书台六部尚书之首,需谨慎定罪方能服众,既然人证已死,物证真假难辨,弹劾之词皆不能算属实。王载渎职,伪造证据诬陷重臣,念其是王氏嫡出二房,罢免官职,永不得录用,送回并州幽禁。其余参与人等皆依罪处置,小裴卿理后再奏。那个叫张什么朔的,莅事精锐,居心敏慧,擢升治书侍御史!”
领旨后,裴旸出了大殿,摸了摸袖中那卷画,便往官署去,将陈言中给放了。
王载往审讯室走了趟,小御史行踪一无所获,住处也被搬空,显然是预谋出逃,根本不是无故失踪。他正要去找裴旸算账,却被一道罢官旨意关进台狱,等待押送回乡。
但就在看似重归平静之时,京中波澜又起。
狄颢被杀了。
一剑割喉,就在自己府中花园内。
堂堂都官尚书丢了性命,在朝臣中引起一阵极大的恐慌。
哪知三日后,度支尚书也在回府途中被杀。
一时间,京城上下都在议论此事。
云静一回来就忙着撷英斋开张,生意好不容易才重回鼎沸,一连几桩杀人案搅的城中人心惶惶,好多人都不敢出门,生意也因此冷了下来。
这日,几个京署衙的捕役在店里说起此案:“狄尚书被杀时,朝廷还没当回事儿,都以为是他办案遇上仇家才丢了性命,等到度支的沈林尚书也没了命,才发现势头不对。啧啧,卢裔倒后,这位沈尚书刚上任不久,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