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翁揣摩圣意后大骂道:“杨溥小儿,竟遣韩、徐之辈从六品文官便想将我孙儿掳走以为人质,亏我当初拥立其为储,欺我太甚!”
徐景通乃言:“此即杨溥君狗急跳墙、猫急上房之举,还请父亲示下,是否不予理会?”徐知诰思忖半晌,言问之周宗,乃答曰:“今大局未定,大事未了,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若置之不理,恐东都舆论动荡。莫不如顺其意而行,一则表面安抚,以显我顺天承运之襟怀,二则顺势拖延,以待年末军阵轮换之机,三则里外照应,早年曾委屈徐翁之女嫁与无能太子为妃常待东宫,今若有一双儿女相伴亦可聊表安慰。况东都虽文臣聚守却武将难寻,量其不敢造次。待羽翼大成,伸佐弥众,举天下事可成。”
徐知诰听罢赞曰:“君太忍痛割爱,事事以大局为重,得此贤才,实乃徐某之幸!”徐景通乃上言:“马仁裕将军勇武,乃为护送之上上人选。”
徐知诰言:“杨溥既遣秘书郎韩熙载、校书郎徐铉二位文臣前来奉旨,我朝以宋齐丘、冯延巳二才子左右护送是为妥帖。况此去广陵不远,皆我朝本土,何须劳师马将军是也。”随即传人口令,安排乳母侍女仆从家丁百余人随行。
八月月半,奉天送子仪仗行至徐陵地界,与东都广陵城已成隔江相望之势。傍晚将近,广陵使臣韩熙载以思念家人为由催促仪仗及时渡江连夜回城,而金陵使臣宋齐丘则觉得不妥,言之当下应安顿车马,翌日早起渡江即可。冯延巳、徐铉乃从中调停,终以停顿为果。
忽然,江风骤起,渔火晃灭,一团乌黑风卷于西南端涡聚,迅速往北推进,刹那间席卷整个仪仗,呼啸着一掠而过,往东南方向移去。
风过沙尘散,仪仗众人如同大梦初醒般渐渐恢复了知觉,下人们赶紧掸掉浑身的沙土,官员们速速捡起被风吹落的帽子,又是吹气又是擦拭,小心翼翼地维护了一番。
突然一具马车里传来乳母惊叫之声:“孩子,孩子呢?”
紧着,另一具马车上也同样慌乱起来。
同行一群官员士卒婢女仆役皆趴在沙石河滩上满地找寻,远远看去就像百姓口中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又分散至各处滩石水泊,乃至回寻一二里,下搜三四茬,除了一江东去之水,竟无人迹之踪。
在几乎确定双婴被大风卷走后,想到这可是杀头乃至株九族之罪,众人皆嚎啕大哭起来。
韩熙载这回子跳出来指着宋齐丘大闹:“这厮杀千刀,不听我者言,牵连众家,罪之首矣!”
徐铉皱紧眉头,厉声道:“怪罪无用,得尽快寻解决之法。”
宋齐丘此时也没了声音,冯延巳便将其拉至一旁道:“失子之罪,重矣。若此时回禀,必遭西都定罪,且不谈官名,就连性命恐也不保。然东都势微,西都势大,策反之心早已有之,此次送子渡江也不过权宜之计,拖延举旗自立之日罢。今吾有一计,既可保我等之命,又能扬我等之名。”遂踮起脚,凑近宋齐丘耳边言起私语来。眼见宋齐丘这块硬骨头也不得不默许,冯延巳更加坚定了此计可行,便拉拢徐铉、韩熙载一道,四人合力筹谋。
原来,这“冯撒子”之计一言以蔽之,曰:“拖”。
是日失婴后,仪仗队之四头目便达成一致,听凭冯延巳安排:据估算,仪仗大队从西都金陵出发,按大礼之制缓行至东都广陵,正常行进需三四十日可到达,而目前所到之徐陵已用去整三十天,因此,该计之关键则在于两点:一是时间节点的掐算,二是派遣人员的严格执行。
首先,立即由宋齐丘、徐铉二人带领仪仗队众人在徐陵城郊安置且暂不渡河,务必保证无一人造势,无一人多口舌。同时,冯延巳立即启程,以最快之速回返金陵,伺机参与策反。
其次,十日后,由宋齐丘从西都仪仗队挑选可靠之仆数名,交由韩熙载带领渡江回至东都广陵,告禀吴主仪仗队遭遇恶劣天气受阻之事,誓言送子仪仗随行且将至,务必安抚,并暗中搜寻粉额、骈齿之婴以作好替婴准备。
二十日后,由宋齐丘、徐铉再带领众人渡江,在广陵城外驻扎而不入。
三十日后,即九月半,送子仪仗大队与韩熙载汇合,浩浩荡荡开进广陵城府,将替代之婴孩送呈其上。若未被揭穿,则以为万幸;若为之遭斥,则冯延巳早已回至西都躁动东都故作弃婴而又代婴之事,定激得徐翁兴事以代吴。各人皆依计行动,万不敢有半点差池,只求上天垂怜,保得卿卿性命。
是年十月初五,西都权臣徐知诰联合南北两党羽翼提前举事,废黜杨溥,代南吴称帝,改金陵府为江宁府,以府治为宫,以城为都。为附会已灭之唐朝,遂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此后,韩熙载仍授秘书郎之职,徐铉则擢为知制诰,宋齐丘任兵部侍郎,至于冯延巳,历任元帅府掌书记、翰林学士承旨,于保大四年(946年)登上南唐国宰相之位。
回头追问那双婴孩的下落,因妖风作法盗婴乃乌梅仙姑惯用之计,不难猜测定是那黑衣黑袍黑面纱的黑姑姑抱走以为神山之嗣去了。
木鱼子曰:月落乌啼霜满天,织女许下三般愿。牛郎偷走神仙豆,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千里姻缘一线牵。郎骑竹马何处去,夜半钟声到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