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微微点头,那侍女便转身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了最上面的一层。而殷惜灵似乎是看她落了单,站起身来,同殷惜瑶和另外两名不相识的小姐一道朝着夕和走了过来。
“三妹妹,我听闻你为了参加这游船灯会被祖母罚跪了两个时辰,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其实,你与睿王殿下已经解除了婚约,何必还硬要追到这里来,姐姐不想你自取其辱啊。”
殷惜灵走到夕和跟前,率先开了口,话里话外都暗指夕和是为了挽回蔺洛衡的心才硬是追到这里来的,还牵强附会地带上了那日她被罚跪的事,将“断章取义”和“胡说八道”八个字发挥地淋漓尽致。
对于每次殷惜灵习惯性地先发制人,不管不顾先泼一盆污水过来,夕和都快要习惯了,并且完全能够预计到她这番话说完这里听到的人都会拿什么眼光看自己。
果不其然,本来没注意到夕和出现的一些人在听到了殷惜灵的刻意一提后都纷纷将目光投射了过来,她还真是要“感谢”殷惜灵,每次都让她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所在!
“大姐姐,婚约两个字还是不要挂在嘴上比较好,叫祖母知道了该要罚你抄女诫了。”夕和既不辩解,也不解释,一针见血地抓到了对方话里的错漏,四两拨千斤地打回去,既表现了自己的涵养又反衬了殷惜灵的轻浮。
对于蔺洛衡,她可以忍,因为身份压制,她暂时无可奈何。但是对于殷惜灵,她实在没有忍的必要,又是对方先挑衅的,她自然不会客气。
“你……”殷惜灵正欲开口扳回一局,轻巧的脚步声却打断了她的话,那名上了楼的侍女回来了。
侍女走到夕和身边,恭敬地说:“三小姐,久等了。请随奴婢来吧,主子和殿下已经后恭多时了。”说完她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指夕和继续往上走。
夕和虽然有些意外殷惜灵和殷惜瑶都在这里而自己却还要再往上,但她的意外和旁人的惊讶相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听到话的人皆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夕和,而其中还有人竟惊得把杯子都给摔了,砰地一声成了一地碎瓷。
夕和就在一片目瞪口呆之中随那侍女上了楼梯,去了在其他人眼中比皇上的金銮殿还要难以接近的所在。
侍女将夕和一引到三楼就躬身告退了,徒留夕和一人看着偌大且空荡荡的船舱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说恭候多时了吗,人呢?
夕和虽然心中奇怪,却没有贸然地随意走动,也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安静有度地站在原地。
蔺司白掀了纱帘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浅紫色衣衫的女子如一株紫罗兰一般安静地盛放着,周身细细密密地氤氲着一种叫做恬静温婉的气韵,美好到足以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单单就为了这如水气质而失神片刻。
夕和一抬眼,看到了蔺司白从前方掀了纱帘走进来,才知原来人在外面。她端端正正地向对方行了礼,“小女见过祁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蔺司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一边自嘲竟会看她看得失了神一边笑着对她说:“免礼。殷三小姐如约而至,本王的任务总算是圆满告终了。过来吧,有人等你很久了。”
夕和不明就里,但依旧带上了浅淡的笑意向蔺司白走去,待走近了,蔺司白将纱帘一掀,一阵凉风伴着夏夜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这第三层的船舱一半是室内一半是露天的,以一袭纱帘为隔,纱帘里的构造和摆设与下面两层无异,但纱帘之外却是别有洞天。以雕栏为限,圈出了一块半圆形的地界,地界的几个点上立着一人高的立式灯笼,将一整个区域映照地暖意融融。
地上铺设着精美别致的手工地毯,而正中间的部分则陈列着六张几子,每张几子上都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新鲜的水果,有一张上还温着一壶茶。眼前的一切风雅别致,但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一方悠然之境里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夕和凭栏而立,一身素白衣裳纤尘不染,微风拂过,带起一角衣袂和以一玉笄高束脑后的发丝,再合上深邃的星夜,颇有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夕和只是看了一眼,眼前的背影就与脑海里在东宫见到的那身白衣重叠在了一起,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百花宴那日她惊鸿一瞥见到的人,因为两者都是飘然出尘,仙气四溢,周身笼罩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那背影先是微微偏了头,随后转过身来面向了夕和。仿佛精雕细琢般的五官完美到极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深沉如沉睡百年的无波古井,好像单是看一眼就会被那深邃给吞噬进去一般,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极端诱惑力。
那人见到夕和,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浅笑来,再缓缓朝着夕和走近。夕和第一次看一个男子看得晃了神,待回过神时那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三小姐,好久不见。”男子开了口,说话的声音温润醇厚,听到耳朵里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温柔却打动人心。
“好久不见?”夕和略感诧异地反问了一句。此等人物她若是见过定是不会忘的,就好比背影的惊鸿一眼,她至今都记得,但是这张脸,她确定,从未见过。
“三小姐,你之前不是还想打听他的事吗?喏,本尊,传闻中的本朝国相大人,傅珏。”蔺司白半开玩笑似的向夕和介绍。
夕和听了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瞬间语塞。什么?面前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国相傅珏?就是莫名其妙跟她提了亲的傅珏?就是送了她月影缎和血玉的傅珏?就是……竟然!是傅珏!
自打国相府的人上门提亲开始,夕和对傅珏这个人确实是充满了好奇的,很想亲眼见一见,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就见到了啊!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哦?三小姐打听我?三小姐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傅珏看着夕和,唇边的笑意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