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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看到后车厢的那个麻袋,我不禁一惊。
暴雨里,那明明像是裹着个人的麻袋,不知什么时候,被像是从麻袋里生长出来的数根枯枝戳了好多个破口。从破裂的口子间,可以隐约看见漆黑的发丝漏出来,蜿蜒在潮湿的车厢底板上,只是里边之前试图坐起来的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不敢耽搁,我立刻爬了上去,一扒开麻袋,却僵在了原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轰隆一声,忽明忽暗的惨白电光将麻袋里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
麻袋里裹的虽然分明是个人型,裹着白色斗篷,里边露出颇具苏南地区民族特色的交领,黑底上绣着浮雕金红交错的纹路,还镶有兽毛边,着实华丽,颈间缠着一圈圈的珠饰,只是粗略一看,便可辨认出其中有蜜蜡,珊瑚,孔雀石和玛瑙。。。。。。这人的脸部被珠链结成的、下边缀着金流苏的面饰覆盖着,只露出下巴的部分,却完全不像是人类皮肤的质地,能看出表面清晰的木头纹理。
我使劲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那些流苏扒了一下,一张宛如影视剧里镇鬼用的、画着些血红不明咒文的竖条黄纸符首先跃入我眼中。被我这一扒,雨水将纸符打得透湿,隐约露出底下高挺的鼻腔与一双半闭着的弧度上挑的眼。
这根本不是人。。。。。。是个木偶。
我缩回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它动了。
“巴沙!”背后又传来那司机的声音,我扭头看去,不禁被他吓了一跳。那司机竟然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不住朝车厢跪拜,仿佛惊恐到了极点,以至于整张脸都扭曲得变了形。
“没用了。。。。。。”我听见他用苏南土话念念有词,“误了时辰,烧了也没用了,逃不掉,都逃不掉。。。。。。”
“你在说什么?”我跳下车厢,把这瘦小的司机搀扶起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人贩子。。。。。。”
”巴沙!“司机一把将我推开,又跪倒在地上,头砰砰砰地,一下一下往地上猛砸。我吓得一把抓住他的双臂,见他额头都被砸裂了,鲜血顺着雨水往下淌,却感觉不到疼似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嘴竟然慢慢咧开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他喃喃着,一边说,一边笑,“那是我们尸神主的替身偶人哩,见着了他的脸,你一辈子,都休想逃掉,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奴哩!”
第02章尸神主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他喃喃着,一边说,一边笑,“那是我们尸神主的替身偶人哩,见着了他的脸,你一辈子,都休想逃掉,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奴哩!”
胡说八道什么。。。。。。我心里发毛地皱起眉,心疑这司机是被我吓得犯了精神病,事是我惹出来的,不能把他撂在这儿不管。
“老哥,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我抓着他的双臂不敢松开,把他往我的车的方向带去,到了车门前,才敢腾出一只手去拉门把手。
可就在这一瞬,我抓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被猛地甩开,力气之大,令我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只见他跌跌撞撞地往山路外侧不过两米开外的悬崖走去。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我立刻爬起来,脚下却又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仰头便见那司机已到了崖边,纵身一扑,眨眼间,悬崖上便已没了人影。
暴雨下得更大了。
我趴在那儿,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
冲到悬崖边,底下雾茫茫的一片,哪还看得见人影?
这里是环山路,底下是原始森林,少说也有一千多的海拔,掉下去别说活不活了,是连尸骨都不一定能找到。
我抓住头发,半蹲下来。是我的失眠症太严重,出现了幻觉,我的幻觉。。。。。。竟然害死了一个人。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我打了个激灵,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逼自己清醒一点。得报警。。。。。。不对,打救援电话,说不定人没死,还有救。我回到车里,摸出手机,一看屏幕,却又僵住了。此时,竟连一格信号也没有。点开通话记录,就连刚才那通报警电话,也并没有拨出去。
怎么会没信号,之前我不是还收到了向南的信息吗?
回去。。。。。。我得回城里。
我努力把颤抖的手稳在方向盘上,扭过头,剎那间只觉一道寒意从脚底板升了上来,手动也动不了了。
那个小货车,挪了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横在了路中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后车厢上,那个穿着华丽服饰的木偶身上的树枝,似乎比之前,更加茂密了些。而它本来分明仰着的脸。。。。。。也不知什么时候,扭了过来,朝向了我。
我在做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我精神恍惚地心想着,转过头,却看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全白的双眼暴凸着,是那个刚才分明已掉下了悬崖的司机,就爬在我的车盖上,砰砰砰用头狂砸着玻璃狂笑:“嘻嘻嘻,逃不掉,生生世世,都是他的奴哩!”
“嗤——”
我一脚踩下油门,车狂飙出去,轮胎与地面擦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的身躯跟着车子一起飞出了悬崖。
。。。。。
冷,彻骨的冷。
这是在哪儿?我怎么来这儿了?我不是坠崖了吗?我浑浑噩噩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密林,参天而扭曲的古木遮天,漏下斑驳的红光——我抬起头,隔着树叶的间隙,赫然看见天空中挂着一枚红月,红得像一枚渗着血的,窥视着人的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