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把沈寄雪问得一愣,自古赎花楼女子听着是风流韵事,可对高门世家而言则败坏名声,更不要说皇家了。
长渊人前装病弱,人后培养那么多暗卫,想也是对皇位志在必得,可装弱只是为麻痹他人,赎妓却不同,是给对手亲自送攻讦自己的弱点。
“赎妓一事终究不美,”沈寄雪抿唇劝道,“恐污了王爷名声。”
长渊挑眉,随即笑了笑,月色溶溶,沈寄雪竟无端看出几分温柔来,“你本就是为了本王入贱籍,本王的名声是名声,女子的名声便不是名声了吗?放心,本王自会办妥,你且等着便是。”
说罢,他便从窗口翻了出去,一身黑衣融入夜色,踪迹难寻。
一日光景过得飞快,老鸨安排着沈寄雪泡牛奶浴,以花瓣擦身,再用极珍贵的雪中春信熏制衣袍,步步生香。
幸好沈寄雪昨晚将淤紫推开了,只留了些浅淡印子,老鸨还安慰她莫慌,许是露华浓效果还未发挥完全,仔细遮着点便是。
沈寄雪被折腾了一天,连阿萌都没来得及去看看,问了老鸨,“阿萌的伤有点严重,半张脸都高高鼓起来,小丫头爱美,不想出来见人,待过两日你再去看她吧。”
她说的合情合理,也符合阿萌的性子,沈寄雪便没多问,想着今夜长渊赎她时,顺便将阿萌也带走便是。
她万万没想到,与阿萌的约定,此生都难以实现了。
入夜,华灯初上,暗香楼中已宾客满座,伴着乐妓的曲音,花妓们端着酒壶穿梭其间,香风满面,摄人心魂。
而角落的雅间里,长渊早已落座。
老鸨为他斟酒,笑意盈盈,“王爷今日想点哪位姑娘,奴家为您喊来。”
“本王心仪之人,柳妈妈岂会不知?”长渊似笑非笑,接过酒杯,“本王与松雪早有约定,忙过一阵便来接她出去,这些日子松雪可有受欺负?”
“没有没有,”老鸨连忙陪笑,她瞥了眼长渊,试探道,“王爷所言,接松雪出去、是何意啊?”
长渊无心与她拐弯抹角,“本王要赎松雪,柳妈妈开个价吧。”
这下可把老鸨愁坏了。
以沈寄雪的年纪,至少能再做十年乐妓,不知能为她赚多少银子,如今长渊这一锤子买卖显然不划算。
但她连定远侯都不敢得罪,更不要说眼前这位贤王,当今圣上的第七子。
可赎金一事,要多了也不行,要少了她心痛,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让眼前这位爷满意便好。
老鸨咬咬牙,“王爷与松雪情投意合,奴家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人,只是松雪毕竟是我们暗香楼的一等乐妓,奴家也不好坏了规矩······”
长渊眉眼间浮起不耐,打断她,“柳妈妈直说便是,本王绝不还价。”
老鸨闻言,这才露出一丝放松笑意,比划出三根手指,“金、八百两,王爷觉得如何?”
沈寄雪刚到雅间门口,便听见老鸨狮子大开口。
虽说花长渊的钱不心疼,但老鸨实在过分,莫说暗香楼,便是整个长阳城花楼一等乐妓的赎身价最高也不过银四千两,换算做黄金也才四百两。
如今她张口就是金八百两,真把人当冤大头宰?
沈寄雪推门而入,“妈妈,松雪记得从前有位红极一时的辛夷美人,赎身价也不过金七百两。我登台不过寥寥数日,竟比辛夷还要受欢迎了吗?”
辛夷美人,那可是闻名天下的乐妓,就连高门世家都有人倾心于她,最终却被一神秘富商赎走,此后销声匿迹、下落不明。
天下人不知,可沈家却一清二楚。
当年先皇还是皇子时,祖父陪着他游历天下,那时南明和北雍的关系还未如此剑拔弩张,二人便到了北雍长阳。
先皇久闻辛夷盛名,便想着一探究竟,不料自此情难自抑,对美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祖父曾劝阻先皇,可最终还是没拦住,先皇以黄金七百两的价格为辛夷赎身,为她掩埋身份,带回南明做了侧皇子妃,一生尽享荣华富贵。
老鸨冷冷瞪了沈寄雪一眼,却还得在长渊面前赔笑,神情顿时颇为扭曲,“松雪,妈妈这是为你好啊,你就如我女儿一般,妈妈要价高些,本就是为了看王爷是否对你用情至深,你反倒胳膊肘向外拐,数落起妈妈的不是了。”
见她假惺惺抹眼泪,沈寄雪不紧不慢问道,“那妈妈看出来了吗?”
“王爷心悦于你、用情至深,”老鸨扯出一抹笑,“方才还对妈妈说,绝不还价呢。”
“没错,为了松雪,莫说八百两,便是八千两本王也付。”
长渊招手,身后小厮端上一个木匣,正要打开,却被沈寄雪伸手按住,“请王爷等等,松雪还有一事请求。”
“哦?”长渊看向她,“说来听听。”
“我身边有位跟着伺候的丫头,名叫阿萌,我想带她一起走,”沈寄雪瞥了眼一旁揪着帕子的老鸨,心间陡然涌现不好的猜想,“还请妈妈,即刻将人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