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多年邻里,两个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淮南侯又觉自家三姑娘嫁了过去,好歹夫君从军,也算在军中多了一份助力,这才口头允了亲事。
只是还没过门,楚家六公子就因天爻谷一案,失了消息。
楚灵时战死的消息传回汝阳,已经是裕丰二十年暮春了。
苏三姑娘是个忠贞不渝的,竟是不顾侯府的脸面,着了一身素衣,抱着楚灵时的牌位进了楚门。
她如此行事,简直将淮南侯气的倒仰,放话要与她断绝关系。
如此鹣鲽情深,本来嘛,也算是桩美谈。
只是一年前,楚家因汝阳、淮溪两郡粮草风波,被圣上贬的贬,杀的杀。
半年前,又因为东宫一案,本就门庭寥落的楚府,受安王从重惩处。
衙门领了人,泼了桐油,将之盘踞汝阳百年之久的楚氏大族。
一把火,付之一炬。
原本呢,儿女的婚事,只是两家的口头之约。
无媒无聘,名不准言不顺,连张官府的婚贴都没有。
安王手段酷烈,冷血无情,为防牵连到了自己,淮南侯强行将嫁入楚家的三姑娘,带回了府中,又为她另寻了一门亲事。
苏三姑娘抱着灵位,扶着未婚夫婿的灵柩入了土,当街与楚六公子的棺椁拜了天地,引起百姓轰动。
可谓忠贞不渝,美名远扬。
苏家又是世袭的侯爵,虽无什么实权,倒也算得上清贵世家,闻名求娶者众多。
淮南侯挑了又挑,挑了汝阳郡同知林家的庶子,婚事,算来算去,也就这几日了。
陆温又问:“婚期定的何日?”
“四月初六!”
陆温眉头一蹙:“岂不就是明日了?”
“是呀。”那少年咬了一口梨子,水润多汁,舔了舔唇,又道。
“反正,我爷爷说,咱们守在府里,就是为了等六夫人回来,六夫人肯定会回来的。”
陆温愣了愣:“府里已经住不得人了,你们守在这儿,是为了等她?”
“是啊,六公子说,六奶奶怕黑,从前,一下了学堂,看不清路,就容易摔了,叫我爷爷守在门口,等天一黑,就将灯笼挂上去。”
少年顿了顿,补充道:“每天都要挂一盏灯笼,给六夫人指路。”
他说罢,拍了拍大腿,像是想起什么似得:
“哎呀,跟你说话,我都忘了挂灯笼了。”
陆温偏了偏头,果然天色已经逐渐暗沉,小小少年提着一盏破旧不堪的灯笼过来,燃了灯,爬上竹梯,将灯笼挂在了檐下。
最后下了梯子,左看又看,捏了捏袖管儿里的银锭子,喃喃自语道:
“灯笼破了,明日我要上街去买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