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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3页)

黄三儿拉着个脸,听着众人的话,一声也不吭,只是机械地走几步,敲一声锣,再大喊一声:“各位听好了,我再也不抽洋烟了。”

黄三儿被人牵着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过来,走到李进成店铺门口,他看见店掌柜李进成正在店门口站着,就一把挣脱了细绳,随即几步跑了过去,跑到了李进成的面前,着急地说:“李掌柜,给我点儿吃的吧,我都两天没吃饭了。”这李进成一时吃了一惊,倒把这一切都弄清楚了,他二话不说,便一闪身扭头回家了,然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这黄三儿扑了个空,就软绵绵地趴在了门口的木槛上,隔着狭窄的缝隙,双手扳着门板,喊着:“求求你,李掌柜,给我点儿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喊得几声,身子一下竟软绵绵地倒在了门槛上。

月秀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一幕,听着黄三儿的呼喊声,一时颇觉他有几分可怜,最后见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了,一时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过去。她走到黄三儿身边,将他搀了起来,说:“黄叔,你再不要抽鸦片了,你看你把身体都糟蹋成啥样了。”接着她从怀里掏呀掏,半天才掏出她妈烧的那半个干馍馍来。她把这半个馍递给黄三儿,黄三儿一把接过来,双手捂着,像捂着个不愿示人的宝贝,接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像这样的懒汉,你不要管。”腊梅过来义正词严地说。

月秀说:“我看黄叔可怜。”

腊梅说:“我正要告诉你哩,你也要多给你大说哩,他再赌博,说不定哪天也会被人当成反面典型游街哩。”

月秀听见腊梅这时又说起父亲,一时情绪就变坏了,满心不高兴起来,就跟她告了别,离开了。

告别腊梅,月秀闷闷不乐地往回走,快要出东门时,她忽然想起父亲今天早上还要自己与荣儿买一袋面哩,刚才见李掌柜家的门店正开着。这样想着她就又返回正街上来。结果回来一看,李进成的店铺外竟然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今日无粮。月秀一看,顿时心里一沉,不禁想到了荣儿说的话,心中疑惑:难道真要打仗了?连粮店的门都关了。她这样想着,就又走到店铺的后门来,这里是李进成一家人日常出出进进的门,她拍打着这扇门,半晌里边都没声音,过得半天,里边有人在喊:“干吗呀?”月秀说:“买一袋面。”只听李进成在里边喊道:“今天没粮了,你回去吧。”月秀敲了半天门,门仍旧不开,她心里头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转身回家去了。

第二天,月秀一家人正在家里,一大早就听外面有敲锣声,有人在喊:“开会了,开会了。一乡的人开会了。”锣敲一声,人喊一遍:“乡上的选举会,家家都不得缺席。”

任彦贵这阵儿刚吃过早饭正闭目养神哩,月秀妈说:“她大,乡上叫开会呢。”

任彦贵说:“让月秀开会去。”

月秀她妈说:“要你参加哩。要不,你就变成落后分子了。”

任彦贵眼睛依旧不睁开,说:“月秀十八了,能参加会了。”

月秀听说要自己参加乡上会,就说:“我不知道会上我该说些啥。”

任彦贵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我老了,要你和荣儿撑门面哩。”

月秀妈说:“月秀,你就去吧。你大不敢去,他做下赢人的营生了。

他就是个落后分子,就是这安定街上第二个黄三儿!”

月秀问:“那要是选举的话该选谁?”

任彦贵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说:“邓汉杰、侯俊发都不错,你就把他们都选上。”其实任彦贵并不知道要选什么、候选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两个领导不错,因此脱口而出。

过得一会儿,月秀就到了会场,会场依旧在财神庙的院子里,已来了一大堆人。一乡乡长侯俊发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此时与另外两个人坐在台子上。邓汉杰区长这时也来了,他个子矮,身体壮实,说话瓮声瓮气的。

今天的会是乡上的选举会,先是侯俊发讲话,总结去年的工作,讲来年的打算。接着,姓张的与姓邢的两个候选人也讲了话。月秀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哩,感到很神圣。接下来是所有来的人投票选乡长,区上的干事薛东坡清点了人数,然后拿来三个罐,要大家开始投票。他将这三个罐在这三个候选人面前放下,让三个候选人全部背过身去,然后所有参会的人排队依次上前投豆。大意是你同意哪个人当乡长就往那个人背后的黑罐里投颗黄豆。月秀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她觉得一乡的乡长侯俊发胖胖的身材很有意思,刚才发言说话声音也好听,说得也好,看起来很实在,尤其是眉宇间很像石畔村扭秧歌的那个钱成成,就照父亲说的意思投了侯俊发一颗黄豆。

等大家投完票了,现场清点票数,公布投票结果,侯俊发又当选为安定区一乡乡长。然后由他表态发言。侯俊发在表态发言的最后说:“大家对乡政府有什么要求,就在这里公开说吧。我是大家选出来的,既然大家信任我,那么我现在能办到的,或者以后能办到的,都给大家办。”他的话音一落,会场里随即就有一个留着短帽盖儿的婆姨站起来发言了。月秀仔细一看,昨天上课时,似乎见过这个婆姨的。只听她说道:“咱们识字班办了几期,可教员只教单字,我记下一百多字了,可连一个条子也不会写。另外一个问题是,教员换得太勤了,半年就换了六个。以后可不可以少换啊?”月秀一听她说的话就觉得很好奇,自己昨天才第一次听课,从来就没想到识字班还存在这些问题,看来自己还不如这个婆姨哩,人家单字都识了一百多了。

月秀很早前就想参加,可父亲总是说:“识再多的字,还不是要嫁人啊,又不能当衣服穿、当饭吃。”看来自己下一步也得好好学习哩。

紧接着,有一位妇女站起来说:“政府号召织布比赛,咱也想织布,可是没有机子,乡政府能不能想些办法,帮我借一个。”

听到会场说起织布机,这一点其实月秀也想到了,有一阵,母亲闲下来的时候就对她说,弄个织布机织织布也好,她也曾动过这心思的,可就是没有织布机啊。不承想,这一次真有人在会上提出来了。侯俊发听到这个问题,正要说什么,这时邓汉杰区长说话了,他说:“这两件事都跟区上有关,所以还是我来说几句吧。因为人员调动,识字班老师就换得勤了一些,可能衔接不够好。现在区上确定下来,由安定小学的小赵老师给大家教识字。大家请放心,只要你爱学习,保证你一年下来,会打条子,会给你男人写信。”大家听到这话一时就都笑了。其实问话的那个胖婆姨的意思,就是想给她出门在外的男人写悄悄话哩。等大家笑停了,邓汉杰又说:“关于织布机,区上正联系着哩,下一步咱们乡上统计一下,看有多少婆姨想织布又没有机子,把名单报上来,区政府可以给大家协调,只要大家有这个意愿、有这个积极性就行。”他刚说完这几句话,月秀身旁的一个矮个婆姨,穿得很厚,圆乎乎的像个球,站起来说:“过年时,我家丢了东西,我估计就是黄三儿偷的,可是乡政府一直不管,东西也没追回来,实在叫我生气哩。”一听这话,乡长侯俊发就着急地站起来说:“这个事我们都知道哩,问了几天,确实不是黄三儿,咱不能冤枉人家。昨天他游街哩,是因为抽洋烟被我们抓住了。

虽然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没证据咱们就不能说是人家偷的,是不是?不过,你也不要着急,不是黄三儿偷的,并不意味着这事就这样完了。乡里还要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抓住真正的贼,给你一个交代。”这个胖乎乎的婆姨听到这话,似乎不太满意,她一屁股坐下来,气乎乎地说了一句:“反正我看黄三儿就像个贼,不是个好人。”这话说得大家一时又笑了起来。这时,只见会场左边站起来一个高个婆姨,十分清瘦,她说:“我的男人有坏毛病,干活挣下的钱都在外花光了,穷得我们母子五口一天只吃一顿饭,饿得娃娃成天叫唤,你们替我把他送到政府教育一下吧。”侯俊发与邓汉杰一听,连忙问她男人的名字,当下就记到本子上去了。接着,有一个叫赵风英的女人站起来了,也说请乡政府把他的男人管得严一些,她说:“你们管,我也要管,一定要把他往好里转变。”原来她丈夫此前有抽大烟的毛病,现在烟戒了,却又染上了赌瘾,她很着急,一再说:“这事你们政府要管哩。”乡长侯俊发记到了本子上,然后说:“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才知道,会后派人查一下。你男人原来抽大烟,政府曾管过的,他还写了保证,没想到按下葫芦起了瓢,又染上了赌瘾。”接着他又问道:“你听说你男人常和哪些人一起赌呢?”那婆姨就说:“他前几天好像说还有做豆腐的老任哩,也赌哩,输了不少钱。”

她刚说了这话,身旁一个婆姨就踢了她一脚,指了指身后边站着的任月秀。这个叫赵风英的婆姨就住了嘴,说道:“反正我听说有七八个人哩,正月初六熬小年那一晚就在二娃的旧砖瓦窑里赌了一整夜,有人都输得脱裤子了。”

侯俊发乡长听到这话就说:“还有做豆腐的老任?怪不得老任今天没来,原来是怕大家批判他哩。”

叫赵风英的婆姨扭回头指着月秀说:“他女儿来了。”

月秀听到大家说起父亲赌博,一时已臊得满脸通红,恨不能地上有个老鼠洞钻进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窝在众人中间,把头低下去,再低下去。

好在这时侯俊发乡长只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就再没有说这事,而是和众人说起了一些其他事。

月秀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刚才见众人提问题了,她脑子里也冒出了一个问题,一时盘算着到底该不该在这样的会场说哩。现在经得这一折腾,心怦怦地跳,早就没了说话的勇气,只盼着这会议快快结束。

至于会场里还有人在说些什么,她都没听到耳朵里。

会议临结束,乡长侯俊发说了几句话,邓汉杰最后强调说:“赌博、抽大烟是两大害,是两大毒瘤,一定要革除哩。这不光是你们一乡的事,也是咱们全区的事哩。要不革除,最后就把家当全赔没了,身体也搞坏了。黄三儿就是典型的例子,他祖上都是有钱人,现在他穷得一分钱没有,差点儿就饿死了。我听说他昨天还爬到大街上讨吃讨喝哩,真是丢死人啊。咱们一乡人多且成分复杂,一定要彻彻底底地杜绝这些歪风邪气哩。要抓一些反面典型,深入地教育一下大家。”

他说完,会场人就散了。

会议一结束,大家都纷纷往外走,这时薛东坡在台子上喊月秀:“月秀,你等一下再走。”月秀就只能站在台下等着,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东坡手里拿个本子过来了,他把月秀叫到一旁说:“刚才在会上有人反映你大赌博了,你回去要监督好了。你监督不了了,就和你妈一起监督,再不行,你就喊我和腊梅去,一定要让你大改掉这个毛病。挣一份光景不容易,要烂包一夜就够了。”薛东坡在区政府工作,和月秀是亲戚,他管任彦贵叫舅舅。听了这一席话,月秀心里很感激他,连连点头称是。

两人相跟着往会场外走,这时月秀却想起了另一件事,就问东坡:“是不是要打仗了?”

东坡问她:“你听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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