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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小说网>天下安定国内空前团结打一商标 > 一(第1页)

一(第1页)

正月十四晚上下了一场雪。清晨,月秀推门一看,只见院子里、屋顶上都积了白花花的一层,河滩边的地里也是一抹儿的白,顺着秀延河朝更远方望,只见远山和天空紧连在一起,一片白茫茫。看到这幅景象,月秀一时禁不住高兴,大声说:“妈,下雪了!”说完了,她跑到院子当中伸着手、眯着眼睛让那些米糁般的雪花往手心飘落,但等了好一阵儿,一粒雪糁都看不到,只是感觉到手心凉丝丝、湿漉漉的。

月秀妈此时正从被窝里起身,听到月秀说下雪了,她欠身往门外瞅了瞅,随即说:“月秀,你到硷畔上多搂些柴火。”她操心着,怕下了雪没柴火做饭。

月秀听了,便应了一声,蹦跳着去搂柴火了。

月秀妈又大声说:“先扫开一条路,不要把新鞋弄湿了。”但此时月秀早已蹦跳着跑开了。

在炕头上,趴在被窝里抽着烟的任彦贵望着女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难怪月秀今天这么高兴。去年刚上冻时,曾下过一场雪的,但那时气温还高,雪落到地上,就全部融化了。再整个冬天都没有落一丝雪,天气干冻干冻的,整天刮着老黄风,路上的虚土足有一尺厚,走在路上,虚土就扑扑地直往鞋子里灌。所以,不只是月秀,整个安定城的人都在期盼着这一场大雪的到来。另外,今天是正月十五,月秀早就与腊梅、骨朵约好了一起看秧歌呢。区政府早就贴了通知,五个乡的秧歌队今天都要到安定城里来演出呢。

不一会儿,月秀把柴火搂回来,在灶膛里生着了火,开始做饭。

她大任彦贵起了床,慢腾腾地在隔壁窑里套了毛驴开始磨豆腐。月秀妈起了床就开始收拾炕上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宝贝儿子荣儿起床。荣儿躺在前炕上,用被子将整个人紧紧裹起来,随着妈的叫喊声,哼一声再一声的,就是不起床。

忙忙慌慌地吃过早饭,任彦贵的一锅豆浆刚挤到锅里,正在架着火烧。但月秀这时已等不得其他了,她急匆匆地从家里出来了。

要出门了,她妈在身后说:“死女子火急火燎的,天下雪没秧歌哩。”

出了门,月秀却又想起了什么,又返回到家里来,翻开柜子,找了条大红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月秀今天实在是好兴致,但事实却让她太失望了。因了这场雪,等她穿过东门来到西北角上财神庙的院子里时,原来约好的两个好伙伴竟然一个也没有来。不光是这,财神庙院子里也没有人,也是空荡荡的。——这里曾是财神庙,但关老爷的塑像早在前几年被闹革命的人请出去了,如今只剩了一座空台子。台子基础很高,前边有一大片空地,因此这里就成了安定城集会、演戏的场所。这几年,月秀和她大她妈曾经不只一次来这里看过戏,尤其是到了晚上,天黑透了,两把特制的油灯铜笊篱分挂在庙台两边的墙上,铜笊篱里有个大碗,装满了老麻籽油,浸着长长的棉灯芯,戏一开始,油灯就点着了,发出晕黄的光,照亮了戏台上下一大片。男女老少个个就坐在台前的空地里伸长了脖子看戏。月秀到得这儿来,此刻雪已彻底停了,天空放亮了许多,台子上有人正拿着长杆戳着落到铜笊篱及帷幕上的积雪,偌大的院子里再没一个人。月秀闲转得一圈出来,在财神庙院门口,她看到有几个提了小凳子的老汉,一边抽着长长的旱烟锅,一边闲谝着。

显然这些老汉也和月秀一样,是来看戏、看秧歌的。一个白胡子老汉说:“今年十五又日塌咧,都是这场雪弄的。”说着咂了咂嘴。另一个老汉用一根铁丝挖着烟锅子,等挖干净了,又填了一锅烟,随即和身旁的一个老汉将烟锅对着点着了烟。他慢条斯理地说:“可不是嘛,石畔村的高跷肯定不会来了,天下雪路又滑,憨憨才出来哩。”他一副真理在握的样子。

围着红围巾的月秀可不愿意听他们这么说,尤其不愿意听到石畔村的秧歌队不能来。要知道,她姑父薛志刚是石畔村的行政主任,也是秧歌队的“伞头”,每年她最爱看姑父扭秧歌了。姑父拿着一柄伞,走在队伍前头,见什么唱什么,现编词现唱,实在是神气。还有石畔村的那些帅小伙,一个个威武帅气,月秀也爱见他们。“哼,如果因为这场雪,四乡的这支秧歌队不来了,那这个十五还有什么意思呢?”

月秀正在瞎想,这时胡娥子却拉着马拐子过来了,胡娥子走在前头,手里提着个方凳,马拐子手搭在胡娥子肩膀上,迈着碎步走过来了。

这两人走到财神庙院的门口,胡娥子放下凳子,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土,铺了个垫子,然后扶马拐子坐下来。马拐子坐了,便拿出三弦来,嘣嘣嘣先弹了一段。他一阵乱弹,一下子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大家都向这里围拢过来了,安定街上的人似乎个个都在等着这一刻,老汉婆姨碎娃娃,一股脑儿将马拐子围了个密不透风。见街上的一些婆姨围上来了,胡娥子便着了慌,伸了双手,将这些婆姨往圈子外轰,不让她们靠近马拐子。

说书人马拐子是城北人,安定城里人都熟识的,他腿有些跛,走起路来高一脚低一脚,得了个“马拐子”的外号。他自幼瞎了一只眼,学了个说书的营生。早年穷得什么也没有,前几年,经人介绍,拾揽了这个叫胡娥子的婆姨。这婆姨其实也是个八成,就是俗话说的“肚子里差那么一点儿”的女人,她见了人总爱傻乎乎地笑。但自从两人成家后,这马拐子倒被胡娥子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他个子高大,原先满脸胡子,好几天连脸也不洗,现在头发一理,胡子一刮,穿了一身好衣裳,真个是“人凭衣裳马凭鞍”,四方脸,花眼皮,倒蛮有一副俊男的架势。这马拐子又瞎又跛,当初是个没人嫁的角色,偏这胡娥子嫁了他之后,就拿他当个宝贝,伺候他吃喝穿戴,他要到哪里,就拉他到哪里,书没说完,这个女人铁定是一步也不离的,始终守着他。

这说来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这胡娥子有点儿傻,她自从嫁给马拐子后就认定自己的男人是天下最好的那一个,时刻守护着他,不许别的女人靠近一点儿。安定城里的许多婆姨了解她这个毛病后,就拿她来开玩笑。这不,说书还没正式开始呢,个个骚婆姨便逗上胡娥子了。一个胖婆姨故意大声说:“胡娥子,我看见你老汉呀可亲了。”说着就往马拐子身边蹭。另一个婆姨说:“哎呀,马拐子今儿个可俊了,瞧这脸刮得明锃锃的,能当镜子了,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还有一个婆姨说:“胡娥子,这马拐子可比我男人能赚钱,干脆我来做小的吧,咱俩平分他赚的钱好不好?”胡娥子心眼傻,解不下(方言:不明白)大家是开玩笑,一听这些话就急了,一边嘴里说着“不让,不让”,一边就急着把那些故意靠过来的婆姨往圈外推,谁知推了这个,那个又靠近了;推了那个,这个又上来了。胡娥子一时急得脸赤脖红,她手指着马拐子对那些婆姨说:“这是我老汉,你老汉在你自家炕上哩。”她着急的样子一时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月秀本来是站在众人身后的,谁知有一个婆姨看见她了,便一把将她拉进了场子,说:“看,胡娥子,又来一个俊女女抢你女婿了。”

说着就把月秀往中间推,谁知这胡娥子看见了月秀,反倒一把将她拉住,直拉到马拐子身边对她说:“你就站在这儿不要动,不要让那些骚情货过来。”胡娥子的这个举动,一下子又把一大圈子人都惹笑了。

刚才拉月秀的那婆姨就问:“胡娥子,你不怕这天仙似的女子把你男人抢走了?”没想到胡娥子竟然说:“她还没结婚哩,我才不怕。”

这话一时又把大家逗乐了,原来在她眼里,那些结了婚的婆姨才是自己真正的竞争对手。

这时,马拐子已将腿上绑的打板、手腕上戴的“蚂蚱蚱”都绑好了,他拍了拍醒木,在一阵嘣嘣嘈嘈的三弦声后,开始了说书:张大山,李憨憨,安定城里两穷汉。

挑副水桶街上转,卖水为生度日月。

学生娃娃运石炭,大山憨憨看在眼,大山拉了李憨憨,要为学校担石炭,颤颤悠悠走得快,脚后生风一溜烟,一担一担又一担,上午担到月升天,张大山,李憨憨,义务助学不简单,人穷心热见识高,安定街上美名传。

马拐子最爱说的就是这些街坊四邻的故事,大家最爱听的也是这些土得掉渣的事。马拐子说书中的张大山与李憨憨两个人大家都认识,是安定城里两个非常老实的庄稼汉,整天靠打短工为生,穷得叮当响,什么也没有。共产党解放安定城后,便给他俩安排了工作,他们在学校里担水、拉炭、打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阵马拐子把他俩的故事编成了段子来说,一时众人颇觉有趣,周围的人也越围越多了。

就在这时,月秀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却是腊梅与骨朵两个人手拉着手从人群里挤进来了。腊梅穿了件红棉袄,围了条红围巾,因为个子有些矮,显得跟个红绒球似的。骨朵个子高,身材细长,她还是穿着平时的衣裳,只是脚上穿了一双红鞋。月秀见了两人,特别高兴,便拉了她俩的手说:“拐子叔有才哩,看见什么唱什么,都是现编现唱哩。”三人一说话,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胡娥子这时也看见腊梅与骨朵了,便过来把她俩拉到月秀身边,说:“你们三个就站在当中,别让那些骚婆姨过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有趣,那几个婆姨不免又挑逗了胡娥子一番,又取笑了她一回。而马拐子在短暂地停歇后,又开始嘣嘣嘣弹起了三弦,他说的是:

安定城,实在是大,

好女子好婆姨都出在这搭。

安定街,实在是长,

有三个女娃实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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