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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身陷牢狱（第1页）

不日又是早朝。

南宫德阳殿上，龙位上空空如也，只有樊丰站在上面用那尖厉刺耳的声音，宣读加封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樊要为镇军将军，樊堤为洛阳尹，樊戴为荆州刺史，王国为……”

“停！停止宣诏——”这时，一个如电劈雷鸣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穿过大殿，响彻朝堂。文武百官纷纷回头去看，只见身材高瘦的杨震举着朝板激愤地大声说道：“樊尚方，杨某作为托孤之臣，有权质疑皇上的旨意。杨某要亲眼看看圣旨。”

人们纷纷惊诧，这杨震不是辞官归乡了吗？

原来，那天，杨震从太尉府收拾完东西，准备回住宅，刚到大街，见到许慎之子许冲来求见，急忙相迎。许冲告诉杨震，父亲回乡后，在杨大人的资助下，一边在学馆教书维持生活，一边呕心沥血修改《说文解字》一书。书稿即将完成时，因为年高多病，突然卧床不起，已不能再来洛阳面见杨震。杨震得知情况，回家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与许冲一起乘坐马车赶到汝南乡下许慎的家，探望许慎。许慎见到杨震，分外激动，病情也有好转。

杨震抚摸着那一卷卷书稿，心生敬佩。在许慎家的几天，杨震连饭也顾不上吃，打开书卷，一卷一卷地认真细读，不几天，那十五卷书稿被他全部看完。

许慎耗尽毕生精力研究撰写的传世巨著《说文解字》，共十五卷，首创汉字部首，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学源，逐字解释字体来源。全书解析出汉字部首五百四十个，收字九千三百五十三个。推崇古文经的许慎，以广博的经学知识为基础，根据六书条例编写的此书。此书，是汉字和文献语言学的奠基之作。

合上书卷，杨震长叹一声：“圣典！”

临走时，杨震说，他虽然已经离开朝廷，但他会交代朝中的大司农杨伦等几个学生，寻找适当机会，通过朝廷出资，把这一圣典传抄天下。

杨震回到京城，看到安帝留下的言辞诚恳的圣旨，沉思良久，心想奸佞还没有除，眼下还不能离开朝廷，因此，就又回到太尉府。

王密被斩首之后，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对安帝重用奸佞一事，表面上一律保持沉默，私下却觉得心寒。

这时，那些被加封的樊家班见势不妙，看着樊丰的眼色，放开嗓门大声跪地齐呼：“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震和众大臣做梦都没有想到，安帝竟用这等方式一下子任用这么多樊家官员。

此诏一出，朝堂之下一片哗然。

显而易见，这帮奸佞的势力正盛，他们大肆保举自己的亲信和子弟为官，这帮人布满朝廷和地方州郡，竞相贪污受贿，朝野怨声载道。

此刻，太后摄政时定下的“以考带察，两相兼顾”的选官基本国策，顷刻间就被这一纸诏书变成了历史。十多年来，朝廷严格按照“以考带察，两相兼顾”的制度选拔官员，给朝廷从各个阶层选拔了一批又一批诸如杨伦、虞放、高舒、朱冲等清正廉洁、有才有识的官员。可如今，这个受老百姓拍手称赞的考试制度却遭到奸佞的亵渎，那些身无寸功、腹无才学的奸佞亲信竟然可凭着一人得道，从而鸡犬升天。如此，大汉朝廷岂不是真正成了樊氏小人的天下？

那些满怀抱负的青年才俊和一生戎马的老臣，岂能甘心与这等奸佞小人为伍？

杨震坚信，这绝非皇上心愿，绝非皇上所为。

杨震一声质问，让本就心虚的樊丰更加惊慌。但樊丰毕竟是在朝中官场中混迹多年的老手，对于杨震的质疑他早就有所准备。他带着笃定的神情把圣旨递到杨震手中说：“杨大人，请看仔细喽！”

杨震接过圣旨仔细地看了一遍，圣旨果真是没有问题。可是，杨震依然不相信这圣旨的内容出自安帝之口。

杨震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樊闰和王圣不断收到别人给他们进献的贿赂，他们也就隔三岔五地拿着这些人的拟任名册，让安帝给这些人封官。刘祜也不细问，甚至连看都不看，只有一条——拿钱便是。交过钱后，就让樊丰把御玺大印一盖，就算是下诏了。于是，不少人看到，樊闰权倾朝野，靠近樊闰的人都步步高升，也都纷纷巴结讨好樊闰。更有甚者，像江京、谢恽，都让自己的儿子把樊闰认作干爹。人们纷纷骂道：真是认贼作父！

这时，杨震把圣旨归还给樊丰，坚定地说：“杨某还要面见皇上。本官以为皇上对这些无寸功之人加官晋爵，思虑欠妥。”

樊丰见杨震看了圣旨也说不出什么问题，便得意地说：“杨大人，你是三公之首的太尉大人，本尚方会把你的意见转呈给皇上的。但是，在皇上未召见太尉大人之前，太尉大人还得居府待召。现在，皇上已经变革了理朝惯例，皇上没有大事一般不再上朝。皇上有旨：今后凡有圣旨，就由本尚方令代宣；大臣若有奏本，就由本尚方令代奏。散朝！”

散朝后，众大臣围着杨震，个个关心杨震辞官归乡的事情。

百官知道了杨震重回朝廷，也都放下了心。但面对眼下的朝局，人人不安。

这天皇上的这道圣旨，让大臣们个个心惊胆战。太后仙逝，安帝本该放开手脚好好亲理朝政，以此展现自己的治国才能。没想到，转眼之间，皇上却成了奸佞的傀儡。朝廷让这帮奸佞小人当道，那这些大臣往后的日子怕是都难了。大臣们万分担忧，纷纷提议让三公之首又是托孤大臣的杨震一定要设法面奏皇上，万万不可拿着江山当儿戏啊！

这天这道圣旨，也让杨震再次感到了大汉朝政面临的严重威胁。樊氏兄弟结党营私，扩大势力，独揽了朝廷的军政大权，一旦有异心，大汉危在旦夕。

安帝本就缺乏天子的威严，又因受太后压制多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头脑简单，性格软弱，哪里是樊丰和樊闰这等狡猾狠毒小人的对手。

杨震越想越担忧，回到太尉府，看到公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坐在那里顾不得吃饭，一本一本地看。看后，更加沉重地抱起那摞子奏章就进宫去觐见皇上。因为杨震这次是皇上请回来的，所以，杨震进宫觐见皇上，樊丰也不敢阻拦。杨震进到宫中，看见安帝并无异样，好像对他的到来也并不吃惊。杨震把一摞子奏章放在安帝面前的御案上，只见安帝手中还玩转着那个玉球，他压制着满腔的怒火说：“皇上，这是各地州郡送到太尉府的奏章，臣不得不报。”

安帝斜眼看了看那堆奏章，皱着眉头：“都奏了些什么？爱卿替朕看看吧！”

杨震吃惊地问：“皇上难道连奏章也不亲自御览了吗？”杨震指着那堆奏章说道：“皇上，西北催饷，去年，南方又是水患，中原又遭蝗灾，关中又遇大旱，纷纷要求减免赋税，眼看又要到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节了。另外，在此多事之秋，皇上却对那些身无寸功、腹无才学之人封官加爵，实在令人担忧，令群臣不服啊。皇上，废除考试选官，让少数别有用心的小人钻了空子，他们肆意亵渎汉律，置选拔官员的标准于不顾，任意所为，文武百官皆为我大汉朝廷担忧啊！”

安帝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看了看身旁的伯荣，结结巴巴地说：“太傅先退下吧！待朕看完奏章再说。”

杨震盯着安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禁心痛地摇头叹息：“要知皇上还是这老样子，臣就不该再回朝廷。”

待杨震退下，王圣从偏殿来到安帝身边，看安帝一脸愁容、心事重重，便坐下来拉住安帝的手：“皇上有心事啊？”

安帝看了看王圣，轻轻点点头：“朕有一事请教阿母。朕亲理朝政以后，为何灾害四起，内忧外患，让朕寝食难安？难道朕做事真的违背了皇天圣意才会让大汉多灾多难？朕真的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治理我大汉，壮我大汉之雄威啊！”

王圣站起身来回走着，边走边说：“阿母不比太后，没有坐堂，原因自然说不好，但阿母有个想法。皇上你看，自皇上登基已有二十年，亲政也已有四年，这些年，皇上一直没有祭过祖，也一直没有祭过天。阿母以为，皇上应登泰山祭天，以求上天庇佑，保天下风调雨顺，四方平安，千秋万代。”

王圣用“天人感应”和“天谴”那些歪理邪说，蛊惑安帝东巡祭祀泰山。

恰巧，这时济南来报，凤凰集于台县，县丞收住舍树上。安帝要樊丰赶快从宫外请来术士解疑。术士告之，凤凰出现，是吉祥的征兆。安帝大喜，当下赏术士帛十匹，台县县令帛五十匹，县丞二十匹，县尉半数，吏卒每人三匹。

凤凰所过行人停留的亭子及衙署，免缴当年田租。赐男子爵，每人二级。

安帝自小熟读诗书，性情温和，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遇事没有主见，容易被别人左右。他渴望成为一代明君，但又沉湎于声色犬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