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为了什么?不就是人前显贵,拉平出身的差距吗?
二
高適进京,目的不同于一般的“京漂”,他的想法比较简单粗暴。
寄宿于旅舍的“漂友”们邀请他参加本年度的科举考试,他却摇了摇头,对众人说:“你们去吧,我要走另外一条路。”
按传统程序参加科举,漫说竞争激烈不易录取,即便有幸从中脱颖而出,也得长期坐办公室端茶送水写材料,这种生活不是高適想要的。他希望速成,就选择了一条风险系数极高的终南捷径:干谒。
干谒,通俗点讲,就是拜见有权势的达官显贵,依靠其影响力迅速获取功名。
为此,他写下人生第二首诗,还叫《行路难》,其中就有两句:
东邻少年安所如,席门穷巷出无车。
有才不肯学干谒,何用年年空读书。
敢走干谒这种路子,一般都是极度自信的猛人。高適之前有王维,高適之后有李白。说来挺巧,王维和李白干谒的对象还是同一个人:唐玄宗的亲妹妹玉真公主,这是题外话。
他们的区别在于,王维和李白都成功了,高適却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没名气。
没名气绝对是硬伤。虽说唐朝那阵社会发展空间比较大,上升门路比较多,可高適在长安城晃荡数月,居然没摸到门路,投出去的“简历”不是被拒,就是石沉大海。
毕竟人家李白在干谒豪门前早就凭借一首《蜀道难》刷爆朋友圈;王维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长得帅,还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金句问世,硬实力摆在那儿,想不出名都难。
更糟的是,没名气的高適身上还没钱。
没钱,很限制想象。
没钱,就做不了社会活动家。
看着高適整天愁眉不展,参加完考试的“漂友”们纷纷安慰:“别灰心,干谒本就风险很大,需要漫长的等待,没准哪天就有导师为你转身了。”
高適却颇感无奈:“等不起了,我的盘缠快用完了,我要回去了。”
他谢绝众人的挽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安。
潇洒地离去并不代表高適内心毫无波澜,恰恰相反,他对仕途失意颇为沮丧。
行至宋州地界,高適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在西汉梁孝王所建梁园的遗址附近辟了一片荒地,又建了一座草庐,过起了隐居躬耕的生活。
他没有自闭,只是想保住自尊,以免回乡后沦为乡亲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是比仕途失意更难面对的窘境。
从开元十一年(723)到开元十九年(731),他在这座草庐中整整住了八年。
八年里,高適一边种地,一边给自己充电,平日里写写诗、会会友、种种田,生活节奏慢也充实。
每当好友来访,高適免不了要在朋友面前自嘲一番:二十解书剑,西游长安城。
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
当然,高適并不把失利的原因归结为自身水平有限,而是上面不给机会:
白璧皆言赐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
话里话外,高適对现状还是很不满意,特别是农忙时节,天才蒙蒙亮,他就得扛着锄头、穿着草鞋出门,一直干到夕阳西下,繁星满天。
高適并没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只不过辛勤劳作之余,高適也渐渐发现,种出庄稼并不比写诗来得轻松。写诗能信手拈来,粮食却远不能像艺术创作那样高产,他需要经常接受好友的接济,过得那叫一个憋屈。
烈日的酷晒,暴雨的洗礼,农具的沉重,耕种的劳苦,生存的艰辛,着实给高適上了最生动的一课,让他手心磨出老茧,双鬓生出华发。
庄稼可以年复一年地生长,人生又能有几个八年啊!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拿起锄头,并不意味着放弃梦想;放下锄头,意味着与命运继续抗争!
高適的小宇宙,其实才刚刚开始燃烧。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