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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老邱！老邱！你等等，你先说说啥事？”郭庆实在不喜欢赴这种莫名其妙的饭局，他始终拽着自己的电动车不松手。邱大也看出了郭庆的不自在，他缓慢松开手整了整衣服，笑容可掬地说道：“你是在聚能上班吧？聚能的老板是柳川吧？柳川博士？对！博士！”郭庆听到邱大提到柳川，他本能地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我想请柳川帮我在业务上指点指点！没别的意思，我是请高人来了！！”邱大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来意，可算是说到正事了，柳川就是他说的高人。听到这里，郭庆才知道邱大是找柳川，可这七弯八绕怎么找到自己头上了？

邱大见郭庆一脸茫然，便接着像个推销员般的滔滔不绝：“我，咱们镇上第一个做光伏工程的企业家，现在看上了新业务，储……储能！我打听到柳川是咱们国内的行业专家，还居然和你是小学同学，所以，我就找到你了！别笑，我找到你也费劲了！”邱大手舞足蹈，夸起自己还真够官方，郭庆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笑，什么企业家，最多就是个包工头子。

郭庆装作听不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请他继续表演。邱大果然继续卖力演出，他拉住郭庆说道：“我想请你牵个线，我是真心实意想与柳大博士合作，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终于在五分钟他乡遇故知的感人表演后，邱大说出了找自己的真实原因。

就在邱大五分钟的表演时间里，郭庆迅速回忆着自己与眼前此人的相识过程。郭庆在电厂上班，邱大是当地有点名气的包工头，正好承包了电厂一个土建改造工程，说白了就是转包到他手里，挖挖沟、架架线、最多盖个房子什么的，大的工程都需要施工方的资质，他这个草台班子就专挑那个不起眼的做，反正利润足够养活这帮工人，剩下都是自己的。郭庆上次见他还是好几年前，点头哈腰地跟着电厂主任身后，有求必应、有错必改，那时邱大天天跑工地，可没这么心宽体胖，想必这些年吃香喝辣，人也变得财大气粗。

郭庆打量着眼前这个邱大，浑身上下写着“老子发财了”五个金灿灿、明晃晃的大字，至于怎么找到自己的，那不用说，邱大一定从电厂下手，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郭庆听完了邱大的台词，说道：“邱总，这样吧，你要见柳总，我跟他说一声……”

“什么邱总？！”邱大眼珠子一瞪，故作生气之色，打断了郭庆的话，立马这脸又恢复了笑容可掬，说道：“这么见外，叫老邱，以前怎么称呼现在就怎么称呼！”邱大一副不容反驳的面色，妈呀，郭庆心里涌起一股“不扶墙就服你”的愕然情绪：“这邱大难不成去表演专业进修过？这变脸比翻书还自然，这是能力，佩服！”

郭庆刚下班就被邱大热闹一番，他实在不想继续配合下去，照着邱大这演技，到明天早上还在“你侬我侬的情深意满”，郭庆收拾了心情，清清嗓子，说道：“老邱，我家里还有事，你找他的事，明天我告诉柳总，你给我留个电话，我联系你。”郭庆直接越过了一顿大酒，答应了邱大的请求。邱大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一个精巧的金属名片夹，粗粗的手指咂摸出一张名片，鎏金烫印，秋实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邱大……名片是用可再生纸做的，看起来邱大是把自己往环保方面包装。邱大将名片递给郭庆，低声说道：“打下面那个。”什么意思？郭庆看了看邱大，又低头看了看名片上的电话，想问又不敢问，搞不明白，反正能联系他就得了。“行！明天我联系你。”郭庆说完骑着电动车走了。

看着郭庆远离的背影，司机凑了上来，小声问道：“老大，这小子傻乎乎的，能行吗？”“他不行，你行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安，学着点！！”邱大显摆着自己的文化造诣，也不知道看了几天书，学到了这句话，活学活用，看着安文崇拜的眼神，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安文，秋实公司工程总监，负责项目工程，邱大的左膀右臂。“老大，现在去哪里？”安文小声请示邱大。邱大瞥了一眼后座，说道：“春风路29号。”熟悉的地点，“好嘞！”安文一开门，邱大迈腿上了车。车上，安文提起了话题：“老大，最近为何天天去？”邱大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表情露着不屑。从后视镜看着老大耷拉个脸，安文便知趣地不再问了。

春风路29号隐藏在东郊的一个公园附近，路过行人寥寥无几，两扇中式大门用红铜铸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暗光，平常大门紧闭，偶尔一辆车缓缓开进，透着车进大门的这几秒钟间隙，能偷偷瞥到里面的景色，庭院幽静、景观静谧，穿戴整齐的保安很快便关上了门。邱大在这里等一个神秘人物，这是他发家致富的金手指。门铃响了，保安从监控中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不苟言笑，保安通过门禁监控说话了：“您有预约吗？”中年男人答道：“春风厅，邱。”保安连忙开门，这里的保安训练有素，从不以貌取人，他们的入职培训第一天便从《天下无贼》里学到一句话，刘德华开着讹来的车，冲着门口的保安一句吼：“开着好车就一定是好人吗？”

在这种大城市，某些尊贵的客人就喜欢低调，这行头万万不能成为断人之道，春风厅是这里最上等的包房，客人们之所以喜欢这个包房，并不是装修有多么奢华，而是取这“春风”二字的吉利，尤其是某些有身份的人。谁不知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眼望尽长安花”的千古名篇呢？

一开门，服务生已端着水和热毛巾迎上了上来：“先生，辛苦了。”说着，把热毛巾递给客人。中年男人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一抬头，邱大一路小跑迎了过来，满脸堆笑，热情地问候着：“领导，辛苦了，茶刚刚沏上，金骏眉。”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一摆手，两人一起走进庭院深处的小楼。身后大门缓缓关闭，保安清楚这又是个喜欢低调，步行前来的客人。

第二天，郭庆一如既往去电站巡检后，临近下班时间回到单位，他回想着昨天邱大的事，尽管这哥们不知道想干啥，再怎么也是自己的同乡，先跟柳川说说，见不见让柳川自己决定。

郭庆来到柳川办公室前，一推门，里面有客人，他连忙退了出来。门口外间的助理正回屋，手里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来客人了？”郭庆低声问着助理。助理点点头，说道：“是消防队的，不知道啥事。”“哦……”郭庆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他心里有些嘀咕：“消防怎么来了？难不成消防要现场检查？电站的问题只有我知道，可也没确认，这是大事，不行！赶紧再去现场查一下。”想到这里，郭庆快步下楼，扭头又折返回了电站。

助理端着茶水进入办公室，轻轻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转身出门了。柳川的办公室是欧美风，现代简约、线条明朗，办公桌呈核桃木色，地上铺着灰白道方格地毯，书柜里摆放着一些技术和管理类书籍，几张风景极佳的户外照片摆放在书架上，屋内摆设简单自如，办公桌另一侧摆放着沙发和茶几，上方挂着一副风景油画，下角淡淡留着一行字“真清真净，心上无尘”。

柳川坐在茶几一侧的沙发上，示意客人喝茶，说道：“张队来访，不知有什么我可以协助的？”来访者正是张亮，一听柳总称呼自己张队，张亮有些拘谨，站了起来，说道：“柳总，我不是什么张队，您称呼我张亮即可，我是来向您学习和请教的。冒昧打扰您了。”

“咱俩不是第一次见了，不用客气！”柳川嘴角一扬，双眼扫着眼前这个小伙子，那天的事故现场，他果敢决绝、临危不惧，与眼前一板一眼的拘谨还真有些反差。反观张亮，他也打量着眼前的柳川，与那天的他也有不同，现场的他专业敏捷、干净利落，眼前的他气宇轩昂、沉稳有度，似乎还带着点书生气，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两人对视，彼此打量着对方，很有默契地寻找着眼前人与那天第一印象的差异。彼时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先坐下，喝口茶。”柳川先打破沉默。张亮缓缓坐下，男人之间的谈话总是从工作开始，张亮说明了来意：“柳总，总队一直在头疼新能源电池类的事故处置方案，队领导把这个前期工作委派给我了，可能是因为我大学专业是电气，我用尽洪荒之力，终于有点思路，但知识欠缺太多，所以想请您帮我梳理一下。”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了他整理的全球事故信息、图片，还有表格，看上去张亮花了不少工夫。

柳川并没有接过文件，他靠在沙发上保持着姿势，心里已经推测的七七八八，他用略带轻松的口吻问道：“消防体系有自己的研究机构，为何找我一个外人，舍近求远？”柳川抛出的问题有些刺耳，张亮貌似并没感到什么不妥，仍旧客气地回道：“哦，是这样，研究所相对严谨，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更长的时间，而现在急迫的是，电池事故时有发生，总队领导希望在与研究所同步推进的同时，能更快找到处置突发情况的应急预案，毕竟……”

“毕竟人命关天。”柳川接出了张亮下半句话。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张亮心里感慨，眼前的柳川分明是个外人，可怎么让自己有种故交的亲近感。

柳川起身，没等张亮回话，推开办公室，说道：“我们去会议室。”说罢，便走出办公室。张亮连忙起身，紧跟在柳川后面。

会议室里，柳川打开了PPT，投影上清晰的放映着全球类似事故的图片、信息及事故分析，这些资料让张亮大开眼界，他不时地低头记录，翻阅着自己的文件，如饥似渴、甘之如饴。

看着这些眼熟的事故照片，张亮想起了什么，弱弱地问道：“柳总，前些日子大巴车失火案，您应该也听说了吧？”柳川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应。

张亮见柳川笑而不语，猜测他一定得知，便毫不顾忌地说着心里的想法：“一个烟头引燃柳絮，成片的大巴车都被报废，人也抓住了，案子也结了，按道理没啥问题，可可……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张亮自言自语地分析着不着调的判断，柳川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不发表任何评论，或许是没有想法，或许是想法更多……

“叮铃铃！”张亮手机铃声大作，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张亮下意识低头一看，是队里打来的。队里的电话不能不接，他示意柳川抱歉，柳川微微一笑请自便。“哦！好！嗯……是，马上赶到！”张亮挂断了电话，边收拾着桌面的资料，边抱歉地说：“柳总，不好意思，有个现场要出，我必须要走，下次……下次……我再约您，抱歉抱歉！”张亮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面的东西，把资料胡乱整了整塞进了包。“需要司机送你吗？”柳川看着急急忙忙的张亮，应该有紧急情况，他提醒着张亮。“不用不用，我开车了，我走了，哥……不……不是，柳总！”张亮着急忙慌，一边小碎步往外跑着，一边扭身向柳川告辞，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哥的称呼脱口而出。张亮没进电梯间，直接拐进消防通道，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柳川不禁哑然失笑，这还是个大孩子，总队委派他也许……就是说说而已，他自己还当真了。

柳川返回了会议室，张亮走得匆忙，两张资料遗留在了会议室桌上，柳川随手翻了翻，是大巴车事故现场照片，他略微皱了皱眉，顺势夹到工作笔记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项目大获成功，各个渠道的关注纷至沓来，日常工作被各种客户占的满满。柳川返回办公室，办公桌面的一角，放着儿童之家的介绍，黄莉的事他一直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