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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2页）

同样一间屋，几天前，同样一杯水，白衬衫与另外一人有了一番不同的对话。

白色的桌面放着一杯洁净透明的水，桌子一头坐着白衬衫，另一头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头发微乱、素颜朝天，眸子里透着一股清醒与理智。

唐倩没想到这么快便被请了出来，那天夜已深，她正要休息，酒店经理敲门，说是发现烟感报警，需要到现场检查。唐倩有些疑惑，这家酒店一向宾至如归、服务得体，作为VIP客户，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打扰，不过，唐倩从门上猫眼看了一眼，确定是酒店经理，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门。

再后来，她便被客气带到一处，带走她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协助调查。唐倩虽说心里已有准备，但来的如此之快，她仍有些心虚，能确定一点，她的事不大。

桌的另一侧是白衬衫，年龄50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开场几句话说的有条不紊，语气拿捏的刚刚好，始终让唐倩猜不透他到底知道些什么。白衬衫很客气地开始了询问。唐倩并没有着急回答，她一边观察着白衬衫的表情一边揣测着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两人的对话从一场普通的大巴车案开始。

白衬衫看着眼前气质高冷却又温婉大方的唐倩，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听说过新能源大巴车案吧？美汇集团供的货。”

唐倩点了点头：“是的。听说过。”言简意赅。

白衬衫翻开随身携带的资料，把照片递到唐倩面前，说道：“这批次大巴车被烧毁后，美汇集团很快破产清算，空无一人。”

唐倩并没有说话，她猜到白衬衫想继续问什么。果然，白衬衫接着说：“美汇集团的股东投资损失了一大笔，可不到半年，他们再次重出江湖，创办了新公司。”

“绿光。”唐倩淡淡吐出了两个字，既然已查到美汇的股东，那白衬衫已经掌握了绿光的投资构成。

白衬衫嘴角微微一翘，说道：“是的，唐代表是绿光集团的中国区代表。今天请你过来也是想问几个问题。”

唐倩用手拢了拢秀发，轻声说道：“请问。”指缝中拢下几丝秀发，脱落的发丝根根缠绕在手指间。

“大巴车案已经结案，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美汇集团股东表面上损失惨重，但股东们私下却狠赚了一笔。”白衬衫娓娓道来，两人的气氛像是老朋友聊天……

“美汇集团大巴车案涉嫌骗补，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说。”终于问到核心问题了。“不清楚。我是绿光的代表，与美汇集团没关系。”两人一问一答。唐倩不会承认与她毫不相干的事。

“那就说说绿光集团的事，秋实二期与大巴车案的电池型号、生产工艺完全一致，这如何解释？”白衬衫问道。

“没什么可解释的，同类技术在市场上很多，每家工艺出入不大，不过外行人总是容易混淆。”唐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白衬衫看着唐倩，果然心思缜密，这里面她到底是什么角色，白衬衫并没把握，换个思路。

“唐代表毕业于某著名大学，大学本科毕业后，没有工作也没有继续深造，三年后你突然出现在某跨国公司的董事会办公室，任职办公室秘书，这个职位很是令人艳羡。”白衬衫调出了他所知道的唐倩的背景。

“接着两年后，你从跨国公司突然辞职，做了自由职业者。这种反常的跨度只能说明，你掌握了某些一般人没有的资源，有了自立门户的能力，然后你就出任绿光集团中国区代表，可谓平步青云、一帆风顺。”白衬衫说着他的推测，很显然，他已猜到唐倩的职业规划。唐倩面色平静，这些推测只是推测，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哪里轮得到别人猜测。

唐倩有些困乏，她微微闭眼笑了笑，回道：“您说的看似正确，可您并不了解我，我这一路并非一帆风顺。”

“一个女人，闯出一番天地实属不易，我能理解。”白衬衫点点头，“不过，绿光集团如此器重你、信任你，你应该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而绿光的股东与美汇高度重合，你不想解释吗？”

白衬衫句句有所指，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唐倩有预感，他可能已经暴露了，甚至被控制。白衬衫接着又说着他的推测，终于说完了，她清楚地听到白衬衫的最后一句是：“梁明一直通过海外公司架构控制着美汇。”梁明的名字第一次被清晰地点了出来。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白衬衫问道。

“没关系。认识而已。”唐倩不想承认两人的暧昧关系，绿光集团所有文件里并没有梁明的签字，可说两人不认识不太可能，绿光集团到本市投资是梁明亲自接待的，于公于私都逃不过。

“我们已经掌握了秋实二期项目中绿光集团的行动计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衬衫这个问题很大，唐倩心里暗自揣摩，不知道白衬衫掌握了多少？不过，好像一切可以结束了。

唐倩心中浅笑，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白衬衫，问道：“梁明的计划你们都知道多少？”这个笑容带着一丝邪魅，怎么？这是要拉梁明下水？

唐倩终于等来了，看起来梁明已经逃不过这一刀了。白衬衫上半身微微支起，把水轻轻推到唐倩面前，唐倩莞尔一笑，说道：“可以换杯咖啡吗？”

白衬衫朝着监视器点了点头，很快一杯热腾腾的速溶咖啡放在桌上，唐倩轻轻伸手拿过，微呷一口，味道很差，她略微皱了皱眉。

唐倩毫不遮掩地开始说起梁明的计划，在场的白衬衫和监视器外的人都大吃一惊，一反常态的顺利，虽说交代出梁明对她有好处，可按照常理不到最后一刻，她一定不会反水，白衬衫开始怀疑唐倩的和盘托出其目的并不单纯。

唐倩的供述，与白衬衫掌握的情况大致一样，梁明利用职务之便，通过新能源大巴车骗取国家补贴，得逞后他故技重施，利用秋实二期一举三雕，绿光集团代理获取中间差价、从并购方收取咨询费、再骗取国家补贴，三项加起来获利可达八位数，这一笔够他在国外光鲜亮丽的生活一辈子。唐倩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照梁明的指示做事。

说完了这些，白衬衫走出房间。梁明插翅难飞了，唐倩似乎有些过瘾，轻松了许多。五分钟后，白衬衫又回到了房间，他看着唐倩，问了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唐代表，你应该清楚，你说的这些并不能洗清你共犯的嫌疑。”唐倩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喃喃说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早死早超生……”一个年轻女子为何如此看透生死，这句话忽然点透了白衬衫的疑惑。

“你是在报复，是你精心计划了一切。”白衬衫看着眼前略微眼圈泛黑的唐倩，她很聪明、很决绝。

唐倩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50多岁的大哥一语中的，看透她的内心。“我替你不值。”白衬衫低沉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值？”唐倩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官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别装什么救世主。我就是想让他万劫不复！”唐倩有些绷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故作坚强。

“哼！我不仅按照他的计划做了，还免费赠送了他一份大礼。”唐倩的话中流露着一丝狠劲，显然这一切，梁明都被瞒在鼓里。

看着唐倩的情绪渐渐激动，白衬衫说出了他所掌握的信息：“大巴车案后，我们的关注点渐渐锁定在了梁明身上，在深挖背景时，我们发现他多年前曾经参与过一起保研资格舞弊案，经手人已退休，不了了之。那个被顶替的人，正是你……”白衬衫终于揭开了唐倩内心的伤痕。唐倩以为永远不会有外人知道，甚至连梁明都不知道他妹妹当初顶替的人居然是她。

终于，唐倩的眼泪噗噗下落，她没有声泪俱下的控诉梁明，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大礼，是的，她送的大礼。唐倩偷偷在B品中混入了退役电池，又以利益许之，瞒过了草包安文，这么做的目的便是毫无征兆地引发大火，B品的问题邱大是替死鬼，谁也不会怀疑这里面会掺有退役电芯。唐倩唯独害怕柳川看出里面的问题，她早早为自己找好退路，电站一投运便会提前离境，没想到却早已被人盯上。

时光倒流，那个夏天，唐倩痛彻心扉，体会到什么叫无权无势任人宰割，路是自己选择的，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诱导着梁明一步步坠落，直到万丈深渊，她曾经想过回头，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个夏天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