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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柳总，我们走吧。”郭庆从诊所里带着孩子出来了，柳川听见郭庆招呼，把刊物随手放回报刊架。

一转身，柳川看见郭庆拉着孩子，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紧紧拽着图画，身后紧紧跟着郭庆妻子和一个陌生人。柳川眼前一亮，此人就是刚刚杂志上的那个女人，诊所专家，哦，是园丁，黄莉。黄莉穿着白色连衣大褂，轻轻蹲下看着孩子的眼睛，悄悄地说：“小宝，图画今天先带走一张，我把其他的画都放在树洞里，下次你来看看有谁会在图案上留下爪子。好不好？”小宝微微点了点头，黄莉给了孩子一个拥抱，轻拍着他的后背，说着：“咱们不见不散，拉钩！”说着伸出小拇指，睁着大眼睛看着小宝。小宝愣愣的，并没打算伸手，黄莉主动伸出手钩住小宝的小拇指。“拉勾勾！”黄莉轻轻说着，小宝木讷地重复着：“拉钩……钩。”

三个大人不敢打扰，生怕惊了这安静美好的瞬间，老老实实杵在一旁。“再见！”黄莉笑嘻嘻冲着孩子挥手再见。郭庆夫妇俩赶忙牵过孩子，边向黄莉鞠躬致谢，边往屋外退去。柳川跟着一家三口，向黄莉点头示意感谢。黄莉回给三人以微笑，目送他们离开。这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告别，人生无处不相逢，每一次告别都意味着重逢。

看着一家三口离开，一旁的小护士何嘉苗忍不住感叹：“这对夫妇老实巴交，摊上这么个孩子真是够辛苦的。”黄莉笑了笑，说道：“只要是努力生活的人，生活会给他意外的福报。”是啊，好日子还在后面，这话好像是送给这家人，却也像是给自己打气加油。

嘉苗一边收拾着诊室，一边问道：“明天就是五一假期了，怎么计划的？”听见何嘉苗的话，黄莉才发觉今天是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她突然一惊一乍地嚷道：“今天是4月30日吗？完了，我的高铁！先不说了，走了，你锁好门。”黄莉的模样很滑稽，满屋子小跑着窜来窜去，脱白色工作服、换衣服、拿包、关柜门、换鞋、扎头，一气呵成，风一般地出了门。“再…………见…………”何嘉苗的再见还没说出口，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何嘉苗哑然失笑，能把假期都过成一场战争的人，非黄莉莫属了。

高铁站，五一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候车室里三五成群的伙伴嘻嘻哈哈，人们都在为已到来的假期憧憬着，吃喝玩乐样样少不了。黄莉一路小跑通过了闸机，飞一般登上了高铁，刚上车坐稳，高铁启动了。“哇……我这效率，可以！”黄莉舒了一口气，心里洋洋得意。

看着窗外景色一点点开阔起来，高铁驶出了城市，直奔她想去的地方。黄莉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黄莉出身医生世家，从医科大学精神疾病专业毕业后，便来到本市某精神病治疗中心从事儿童精神障碍治疗，她发现大型医院面对儿童特殊人群的诊疗需求无法面面俱到，儿童的精神干预不仅仅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诊治疗，她们更需要有个港湾，孩子的诊治家园，家长的慰藉家园。所以，在从业数年后，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筹建了这个天使苗圃儿童之家。

这里像一个游戏城堡、又像一个秘密花园，丝毫看不到传统医院的影子。为了尽可能打造孩子心目中的梦想乐园，黄莉只能把诊所安置在城市边缘，这里房租相对便宜，后面还带着个露天小院子。总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倾注了黄莉的心思。儿童之家开业不到一年，便从默默无闻到小有名气，来这里的孩子都是侯院长介绍转至，她的内心永远都记得侯院长在开业那天对自己的鼓励。“科学手段与人文关怀就像一双翅膀，希望你可以将这双翅膀赋予这里的每个孩子，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天使。”

黄莉这次高铁之行的重点是100公里外的度假小镇，下车后天已黑，没有行李没有同行人，这分明不是来度假的。她随便找了个高铁站附近的旅馆先住下来，准备第二天的行程。

黄莉拿出手机，翻阅着，然后拨出了一个号码。“喂，山水间民宿。”电话那头一个男声传了过来。“你好，我是黄莉，上次跟刘老板联系过。我已到高铁站，明天去你们那里看一下场地，你看几点方便？”黄莉很客气地与对方交谈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起来，黄莉是在寻找场地搞什么活动。很快，电话里说妥了。关灯！休息！一天天跟打仗似的，很快黄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黄莉准时出现在山水间民宿门口，刘老板热情地接待了她。黄莉这次准备带着儿童之家的几个家庭搞个活动，这里远离城市、依山傍水，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从城市驾车走高速差不多三个小时能到。

“您怎么没开车过来？”刘老板见黄莉还在高铁站住了一宿，心中有些诧异。“哦，我路不太熟，还是搭乘高铁准时一些。”黄莉尴尬地笑着回道。黄莉知道自己的驾驶技术有多“优秀”，对了，还是个路痴。

“刘老板，我是儿童之家的负责人，我们这次大概有十个家庭来这里做活动，约莫40人左右，能带我看一下你们的场地吗？”黄莉一边从书包里拿出儿童之家的介绍，一边向老板询问着设施情况。

“我这里经常接儿童团建，设施肯定没问题，您放心！”刘老板没有接过黄莉手中的介绍，他拍着胸脯，俨然认为自己接这个团板上钉钉。

黄莉跟着他来到后院，这里被平整成绿色游乐场，地面草坪整整齐齐，摆放着滑梯、攀登架、秋千、球门等，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绿色场地正在山窝处，与山脉浑然一体，潺潺的溪流叮叮咚咚顺着山脚水渠里的石头缝往前蜿蜒，黄莉双眸瞬间明亮起来，心中暗喜，这便是天堂的模样。

她转身对刘老板说道：“我们谈一谈细节吧。”刘老板察言观色那是行家，一见黄莉喜形于色，立马明白这是看上了，他痛快地答道：“行嘞！来来，沏茶咱们慢慢聊。”

黄莉同他来到场地旁的室外休息区，服务员已沏好茶，等待两位入座。“刘老板，我这次带来的十个家庭，有些特殊，我必须把情况先跟您介绍清楚。”黄莉并没有喝茶，她需要把情况说明白。

“您说！只要能满足你的要求，一切都好说好说！”刘老板满嘴应承着。“我这儿童之家是治疗儿童心理疾病的诊所，来的十个家庭的孩子多少都有些心理问题，这个情况我必须跟您讲清楚。”黄莉再次把儿童之家的介绍资料递给他，目光诚恳、真挚。

“嗯？都是精神病啊？”刘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言语中带着些许不尊重。“刘老板，这些孩子不是精神病，他们只是有些心理问题。”黄莉有些不悦，努力纠正着眼前这个人的说法。

“心理问题不就是精神病嘛！他们不会自残吧？如果大哭大闹，我这其他客人也受不了啊。”刘老板话语里充满偏见，黄莉被冒犯到了。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严肃地说道：“不知道您哪里来的偏见，他们现在只是思维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但脑子没坏，可这世上有的人不是神经病却胜似神经病，不仅脑子坏了，人心也坏了。”黄莉哒哒哒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老板瞪着大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黄莉背影，高声喊着：“哎哎……再聊聊啊，我没说不能接啊……”刘老板试图挽留黄莉。一场原本期待满满的集体活动，看起来要泡汤了，黄莉的内心从愤怒、到失望、再到失落。唉，世界对这些孩子太不友好。

在返程的路上，黄莉收拾着自己愤懑又失落的情绪，尽力往好的地方想，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总是有不理解的人，不能拉低自己的智商。”

“叮咚！”一条短信进入了黄莉的手机。“黄医生，昨天小宝回家后很安静，破天荒跟我们交流他画的是什么。我们两口子真的太谢谢您了！”是小宝的爸爸郭庆发来的。黄莉看着短信渐渐露出了笑容，这些话语便是鼓励她走下去的勇气。

电话另一头，郭庆发完信息，两口子准备带孩子下楼去公园走走。刚出了楼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人，郭庆仔细一瞧是柳川。他连忙迎了上去：“柳总，您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柳川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露着狡黠的目光说道：“在这里就别叫我总总总了！”柳川和郭庆是小学同学，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考上大学成了专家，一个中专毕业后在家乡进电厂做了个技术工人。

“嗯！听你的！”郭庆的笑容真挚厚重，两人是少年般的情谊。“小宝今天状态看上去有改善。”柳川看着远处向公园走去的母子背影，人流交织、花团锦簇，清风徐徐、云蔼朝朝，好精致的风光。“还是大城市的大夫水平高！如果在老家，小宝还不知道会成啥样。怎么说都要感谢你！”郭庆看着柳川，感激地说道。“哎……你是来帮我的，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柳川拍着郭庆的肩膀，确实，郭庆对自己的帮助很大，尽管郭庆认为这些都微不足道。人生没那么多复杂的生存之道，懂得感恩就够了。

柳川是国内电池技术小有名气的专家，创建了国内首个储能电站公司-聚能公司，因为缺少对电站运营有经验的技术员，便想到了在火电厂工作的郭庆，把他从电厂挖到了聚能公司。柳川博士毕业后便留在这座城市，聚能公司是他创业的第一个项目，原本并不被人看好，曾在某次项目评审会上，专家当场质疑公司的项目方案是天方夜谭，就在行业大多数人不接受的情况下，柳川默默厮杀出一条路，项目获得成功，聚能公司在行业中立了足，开启了储能电站的新篇章。

“来！跟我说说大巴车的事。”柳川开门见山，这是他的职业敏感度，郭庆便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那天的情况。两人边说边消失在公园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