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领命退下,念如初却只觉得满腹的心事,如同乱麻般塞在了她的心口,令她无法理清。
待从宋知许的居所出来时,外面的雪已转大了。
念如初望见是飘过了竹林之间的雪花,寂静无声的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那条纤细的小径上,光影错落。
她心事万重,打着伞步下阶来。
身后宋知许却还是追出了身来,在她回头之时,便将一件貂绒的披风披盖在了她的肩上。
“外面风大,姑娘还是小心莫要着凉。”
念如初原是想要对他微笑的,可那浅淡的笑意至了唇畔,却仍还是仿佛被阻塞了似的消散而去。
她顿了顿,微凉的小手拢上了肩头披风的领子,绒绒的握在手心里,终究还是没有推辞,随即转身离开。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着不同的立场。
便如同立在河对岸相互观望着的两人,永远无法靠近。
回至了前院时,车夫正靠在宋知许的院子里打盹,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才赫然的惊醒过来。
“啊,抱歉了念姑娘……”
见车夫慌忙的起身,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将拢在身前的大衣披上,念如初便只是对他浅浅莞尔。
“无妨。”
她收起了伞,入了车厢之内去,车夫便替她将伞面上的雪花抖落去,再递至了她的手里,掩下帘幕。
“姑娘便要回乐坊了吗?”
“是。”
念如初将帘幕严实的盖好,转眸发现半夏仍在安睡,眼中的神色终于微微的柔和了下来。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悄然的上前到了他的身畔,缓缓的俯坐下了身来,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半夏睡着的时候,便显得年岁更加的小一些。
肤色更是白皙的如同上乘的玉石般通透,长长的睫毛卷翘起,隐隐泛出一抹年幼时才有的棕色光亮。
这些时日,他的梦境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些许。
她仍记得在最初捡到了他的那几日,他几乎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不停的哭泣,纵然她抱着他安慰,他也会厮打。
如今能看到他平静的睡颜,亦着实是不易。
念如初轻轻的抬起手,缓缓的覆上了他的侧颊,隔着他的发丝,也不敢真的触碰到他,只怕是自己微凉的体温,会将他惊醒。
可逐渐好起来的半夏,他又会否知道。那些他必须要去面对的命运,从他一出生便无法逃避的纷争,正再一次的靠近。
她不愿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只是如今的她,自己尚如悬挂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摇摇欲坠,跌入到万丈深渊里去,又究竟还有几分的能力,又能保护得住他多久。
念如初不敢再去仔细的设想,生怕自己会突然崩溃的不知该如何才能平复下心情。
她的指尖在他的发上长久的停留。
只觉得眼前这副小小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化为烟雾,而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