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屠杀已经快要结束,周福进门走到凤栩身前,俯身道:“今日此地并无凤氏旧主,还请您随老奴回净麟宫。”
凤栩已经因震惊而怔住了,他明白殷无峥这是要做什么,他刚起身,便瞧见殷无峥又寻了把刀来,对着自己手臂面不改色地一刀下去,却因一身玄色袍而掩住了血色。
“殷无峥!”凤栩惊愕失声。
殷无峥转头对周福沉声,“还不带他走?”
周福神色莫名,片刻后又恭顺地垂眸,又变成那个低眉顺眼的周总管,低声劝道:“陛下遇刺是大事,别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啊。”
凤栩没听清周福说了什么,他只瞧见殷无峥指尖一滴一滴落下的猩红,就这么失神地被周福连拖带拽带了出去。
说是要送回宫去,可凤栩伤得也不轻,周福便命人叫太医来为他敷药包扎后,才带着人上了马车。
周福与驾车的亲卫坐在外头,对里边的凤栩说:“这马车颠簸了些,等回了宫,再让赵院使给您重新瞧瞧伤,行宫里的东西也让伺候您的宫人收拾好,再给您送回净麟宫去。”
凤栩失神地靠在马车里,听见周福的话后半晌才低低应了个“嗯”。
他杀了晏颂清,晏贺必然不会罢休,而且他跟着殷无峥去了碧波苑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殷无峥却想要保下他,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只要将他这个凶手交出去,让晏贺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可殷无峥此举,却分明是要同晏贺交恶。
是为了……他么?
凤栩怔怔了良久,又无奈地阖起眼无声苦笑。
世间悲欢苦,半点不由人,原来殷无峥喜欢上一个人后是这样的,当初便是孽缘,如今也难变良缘,天命弄人,凤栩也没力气再挣扎下去了。
凤栩回宫后不久就见着了赵院使,两人对视一眼,赵院使轻轻叹息:“小殿下,老臣是真不想见着你了。”
“身不由己啊。”凤栩失血不少,脸色苍白,声音也虚弱,将手伸出去方便赵淮生瞧。
“不是说你同陛下一起去碧波苑了么?怎么弄成这……”说话间赵淮生拆开了染血的敷料,瞧见凤栩掌心那深可见骨的伤时脸色骤然一变,张了张嘴,吐出最后一个字:“样……”
凤栩沉默不语。
赵淮生一眼就看出凤栩这是刀伤,虎口裂开,像是握住了刀刃,因为只有这一条,手指上则只有宽些的压痕,可即便如此,这只手即便是愈合也定然不能如从前一样灵活。
赵淮生沉默着给凤栩重新处理伤口,刀刃切的太深,连骨都留了痕,赵淮生只能将伤口一针一针地缝上,原是有药方能让凤栩不这么痛苦的,可是两人谁都没提。
都是血肉之躯,怎会不痛,凤栩疼得额心沁出了冷汗也咬着牙不吭声,唯有指尖不住地颤。
等赵淮生开始包扎时,凤栩浑身已经被汗浸透了,白衣上汗混着干涸的血迹,狼狈至极。
“你……”赵淮生神色复杂。
凤栩露出个虚弱的笑,轻声说,“没事,多谢你了赵院使,您先回去吧,也容我换身衣裳。”
赵淮生叹了口气,没有久留,只是出门瞧见守在外头的周福时顿了顿,他知道这位周总管才是新主真正的心腹,绝不简单,犹豫片刻后,他凑上去低声问道:“周总管,里边那位主子……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伤我瞧着,可像是刀伤。”
周福神情微妙,压低了声笑说:“无碍,陛下看重这位小主子呢,赵院使好生当差,好处也少不了。”
赵淮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周福却不再多说了。
周福发觉主子对那位的心思其实要更早,早在殷无峥回到西梁后不久的一场宴席,老王爷和当时的世子都还在,有人无意间提起了凤栩,彼时的凤栩已经登基为帝,成了宋承观挟持的傀儡皇帝,那人便讥笑这皇帝是个废物,皇位也坐不稳当,结果殷无峥当即变了脸色,起身就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