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此前千秋宴上谢折衣不慎暴露身手,雍盛就一直怀疑自己老婆可能是个绝顶高手。
有高手保驾护航,果然能使人信心倍增!
雍盛忍不住偷眼打量这位高手。
出宫前,谢折衣换下高调宫装,穿了一件海棠红织金的斜襟纱衫,戴上了能障蔽全身的黑色纱罗幂篱。她安安静静坐在马车一隅,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一路上雍盛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身边坐了个没有灵魂的人形手办。
“唔,你好像不大高兴?”雍盛试探着问,并企图透过那层沉闷的黑纱看清谢折衣的神情。
“并无。”黑纱底下丢出简短的两个字。
好吧。
可能并不是所有出嫁了的女儿都天天盼着回娘家的。
雍盛得出如上结论。
起码他家这位就很抵触。
马车自掖门出,直趋谢府。
圣驾亲临臣子府代表了莫大的偏爱与荣宠,雍盛此举一为放低自己的姿态,以消解谢衡的怒意与疑虑;二为向外宣扬他与谢衡之间的君臣和睦,从而稳定朝局;三为示恩于天下,教天下人知,朕对你谢衡掏心掏肺,听说你病了立刻不顾九五之尊的身份赶来探视,朕对你好得已无以复加,此番深情厚谊摆在这里,日后你若背弃朕,天下人必对你口诛笔伐,届时朕站在道德制高点,不论怎么反击,也不算“不教而诛”了。
这么看来,除了牺牲点尊严,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
雍盛想得透彻,并打定主意要将脸皮吃进肚子里。
到了谢府门前,他被怀禄搀下马车,抬头便见偌大府邸气势恢宏,朱漆铜钉的正门上悬一大匾,上书“定国公府”四个大字,铁画银钩,隐有雷霆之风。
“好字。”雍盛挑眉赞叹。
他此刻身着一件鸦青色银竹暗纹的广袖长袍,腰间悬玉佩,手上擎折扇,打扮举止与京中寻常公子哥并无二致,但那阅人无数的门子一眼便知来人清贵,不敢怠慢,执了怀禄递上的信物就一路小跑着进里报信。
不消片刻,中门忽然大开,谢戎阳领着一家老小,一瘸一拐地奔出相迎,纳头便跪:“不知圣上亲临,未及远迎,臣罪该万死!”
雍盛在他膝盖砸地前一把挽住了他,自上而下爱怜地打量一番,柔声道:“不提前派人来知会是朕的主意,就是怕你们又操劳起来,如今定国公病了,你又这样……唉,你挨打的事朕已听说了,朕心里实在愧疚得紧,特地着太医配了上好的金疮药来,你快去躺好敷上,好生休养,外间的事随便指派个好使唤的人就行了。”
皇帝这般温声细语地安抚,谢戎阳听了很是受用,心里感动却又忌惮着父亲,不敢过分表露出来,只得以公事公办的语气死板道:“谢圣上赐药,臣身子骨儿结实,不打紧,请圣上娘娘随臣进府稍歇。”
“好吧好吧。”雍盛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甚至不介意理应出来跪迎的谢衡此刻却不见踪影。
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会被怠慢羞辱,只是越是隐忍,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和蔼可亲春风化雨,“这回你别拦着朕,朕倒要好好儿跟定国公分辨分辨,好歹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哪能这么混打?真打出毛病来可怎么是好?你若有个好歹,朕的殿前司又交付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