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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首忘了么?我发过誓。”董鉴通也不恼,和和气气地提醒。
“自然不能忘,当年你发誓,谢贼一日不除,你便一世苦修。”缃荷叹气,“这世上,我李缃荷打从心底里钦佩的人不多,一个是先生,另一个就是你。”
“谬赞,谬赞。”董鉴通推托道,“论心性,论个中艰辛,余不及公子万分之一,不可相提并论。”
缃荷知他向来瞧着一团和气,内里却执拗得紧,相劝的话到了嘴边,也不知如何吐出。
幕七明白她心思,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不必再劝。
缃荷知趣,理了理鬓角,便敛声施礼,出亭下舟。
“如何?”
亭中只余二人。
“味道不错。”
“很好,不枉我舟车劳顿重金延请。”
幕七放下筷子:“恭亲王口味清淡,偏爱淮扬菜,看来你已下了不少功夫。”
“想要赚取他的信任,这些表面功夫犹不足也。”董鉴通道,“日前收到公子密信,虽大致情形我已了解,但兹事体大,有些细节属下不敢擅专,还想请公子的示下。”
幕七颔首:“今日特地出宫,也确有几点关键之处要额外叮嘱。”
一番备细筹谋,直到茶凉言尽,方觉亭外飘起轻雨。
幕七起身,探手接中亭檐上滴落的雨珠,任其濡湿掌心,缓缓道:“近十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你可不甘?”
“属下哪来的基业?当年若非少将军拼死相救,我早已是沙场上的一副枯骸。之后弃戎从商,能有今日,也全赖公子你鼎力相助。要说基业,这份基业实是公子的,属下不过是代行看守经营之责。”董鉴通慢慢嚼着糙面馒头,满足的表情看上去像在吃什么绝世佳肴,“公子非贪恋富贵荣华之人,属下这些年来亦以此自牧,所求不过布衣一身,糙米一碗,以及谢衡的血债血偿!”
他眸中浮现恨意,但转瞬即敛。
“其他的,都是过眼浮云,舍便舍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一个千金散尽还复来。”幕七挥去手上雨水,正色道,“董大哥襟怀高旷,豁达刚毅,兄长生前能得挚友如你,倾心相交,实是一大幸事。”
董鉴通摆摆手,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失神,竟忘了回话。
“你的腰伤可还时不时发作?”幕七适时岔开话题。
“还提那陈年旧疾做什么?”董鉴通回说,“除了阴天下雨,隆冬落雪,其他时候也都还将就得。”
“我从宫里带出几副膏药,虽不能除根,发作时贴上,总能替你减几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