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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吾的兵士,吾的骨肉。
他透出一口浊重的气,高举长剑,气沉丹田,高呼:“大雍的将士们!临危不惧勇者胜,今日便踏破渠勒,杀尽敌军,一雪前耻!”
周遭将士齐声呐喊:“杀!杀!杀!”
声浪一圈圈透出重围,加上高台上怀禄越擂越急的鼓声,全军如被注入一针强心剂,迅速重新集结起阵型,个个浴血奋战,用血肉之躯筑起钢铁般的城墙。
“那人便是大雍的皇帝!”贼将中一人指着高台上明黄色身影疾呼。
“护驾!护驾!”
霎时间,箭矢劈头盖脸如蝗飞至,狼朔等人执盾将皇帝围在圈心,将手中刀剑舞得密不透风,斩断羽箭无数,掩护其缓缓退下高台。
饶是如此,雍盛颈侧未覆甲处仍被划破一层油皮。
金羽卫中箭者过半,所幸大多都未伤及要害。
如此振臂一呼,重振了士气,同时也被渠勒知晓了大雍皇帝的方位,他们的攻势从冲破阵型转向了精准进攻,队伍呈楔形直往高台处猛冲而来,领头将士在被射杀之前,离雍盛已只有一箭之地,雍盛甚至能望见他黝黑狰狞的面庞上那双嗜血的眼睛。
他知道必须还得再拖延一阵,急命令官传信。
明黄角旗挥出暗语,号炮随即连发五响,不远处的山坡上收到信号,齐齐发动,顿时东南角上皂旗蔽天,尘土飞扬,鸣锣击鼓,杀声大震。
渠勒头阵冲势顿减,张惶四顾,疑心是大雍援兵赶到。
“我军援兵已至,还不束手就擒?”鲁归提枪杀进阵中,高呼,“将士们冲啊!大丈夫建功报国便在今日,斩敌将首级者,赐金封赏,斩得愈多,封赏愈厚,教这帮渠勒贼兵有来无回!”
重赏之下,军心又大振,趁渠勒张惶混乱之际,怒吼厮杀,一鼓作气将战线硬生生往外推了两里。
渠勒后方骑兵阵脚凌乱,更有甚者调转马头几欲先逃,将溃未溃之际,迟迟不见援兵下山,便知有诈,一面命探马查探,一面缓过神来维持秩序。
为首发号施令的魁梧大汉,长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胡子被编作几绺小辫,末梢缀着金环玉石,他吹响号角大喝了几句渠勒语,他的骑兵就迅速冷静下来。
“那是谁?”雍盛问。
有细作人上前答曰:“那是姑忽努西的胞弟阿尔措。”
透过重重人墙,阿尔措鹰一般的双目锁定了那一抹明黄,他的高马披着厚厚的铠甲,刀枪不入,当它奋蹄狂奔而来时,宛若一头威武雄壮的猛兽,隐约有雷霆之势。眨眼间它的铁蹄就将胆敢阻拦它的士兵践踏得肠穿肚烂,嘶鸣声如愈来愈近的死神号角。
雍盛注视着那畜牲仿似喷火的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拿过怀禄怀中抱着的弓,拈弓搭箭。
狼朔等人正在砍杀,见一人纵马疾驰而来,竟有万夫莫开的态势,心中一寒,即刻抽身回援。
只听“嗖”的一记尖鸣,盾墙后射出一支白羽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紧跟着便是马儿一声痛苦的长嘶,那箭竟精准地扎进阿尔措坐骑的一只眼睛!
庞然大物吃痛直立,前蹄踢中两名士兵的胸膛后,朝一边轰然躺倒,阿尔措一脚蹬在鞍上借势跃起,一落地又搠死几名大雍士兵,他使两把长刀,左右开弓,力大无穷,一路如砍瓜切菜地逼来。
狼朔面色已变,料得只凭自己一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遂招来两名部下,三人齐攻而上。
那阿尔措也有一干黑甲护卫,见势不妙迅速赶来,狼朔被数人合绊住,分身乏术,阿尔措盯紧了雍盛,乘隙猛攻。
如被野兽瞄准的猎物,雍盛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凉透了,头脑却冷静得可怕。他缓缓拔出佩剑,心想,今日之役只能胜,不能退,若是战死在这里,也算死得轰轰烈烈,对得起这半生困顿绸缪。
阿尔措的双刀已斫在面前的盾墙上,迸出四溅的火花,每一声砍斫,都像是阎王在敲门。
雍盛握紧了剑柄,欲做最后殊死搏斗,但听北边隆隆马蹄声响,贼军后方忽然哗然大乱,一队旗号不明的人马从后如一把天降利刃直劈而入,为首一骑裹着漫天烟尘,于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他手执长剑,在黑压压的兵海中劈波斩浪,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路。
渠勒骑士打着愤怒的呼哨赶来围攻,数杆铁□□进他胯下之马的身体,青骢马轰然倒地,而他的身影却早已兔起鹘落,一脚踏碎一人的头颅,接连踢死数人,跳荡纵跃间如燕子穿帘,步法诡谲,轻盈飞掠。
“是祁副将!”将士中有人认出这熟悉的身影,一经喊出,所有大雍士兵欢呼雀跃。
“祁昭!”
那阿纳措竟也叫得出这位大雍将领的姓名,目中闪过惧意,转身就拉了一个护卫下马,跃上马背,用渠勒语高呼了一句什么。
“想撤?”戚寒野猱身抢上,一剑斩断那马的颈骨,一字一句冷冷道,“要问过我主才行。”
瞬息间,他与阿尔措已交手数十招,招招杀气凛冽,两人硬生生在拥挤的战场上开辟出一个战圈,只听得刀剑峥然,叮叮当当碰撞声密如联珠,罡风虎虎,无人敢轻易上前。
不知何人擂起激昂的战鼓,急促的咚咚声如直接敲在人心之上,鼓停时,阿尔措狰狞的头颅业已滚落在地。
戚寒野拖着饱饮贼首鲜血的长剑,如十方阎王殿里爬出的玉面修罗,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御前,他盯紧了雍盛,上下审视一圈,发紧的嗓音中似压抑着什么激荡的情绪,可他问出的话却那般平常:“圣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