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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吩咐了两句,辜家夫妇才?离开。苏月回到梨园,没头没脑的?事务太多,要开始筹备立冬的?祭祀大乐了。乐府送来三首新谱的?曲子,大家聚在一起,让银台院的?乐工们试奏。曲子自然都是好?曲,不过有零星地方需要改调,意见是可以提的?,但得在谱曲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因此那两首先退回去,剩下那曲却是起承转合,细致入微,仔细一问,才?知道是青崖的?手笔。
说起青崖,颜在不免要追问,“近来怎么没见嬴大人??往常都是他送乐谱,这两回却没再见到他。”
乐丞说:“嬴大人?近来身体很不好?,昨日还咳血了。手上的?差事办不了,托付我替了他。”说着又去问载谱的?文书,“都抄录下来了吗?若没有旁的?吩咐,我这就回去了,让乐匠修改妥当了再送来。”
乐府的?人?走了,颜在惴惴难安,问苏月:“你听见了吗,他说青崖病了,咳血了……那可怎么办?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他自己,病了也无人?照顾,我实在放心不下。”
对于青崖,苏月自然极为同情,略思忖了下道:“你若不放心,就去看看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忙,恐怕不能陪你,明日行吗?明日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一早就同你去乐府。”
颜在却有些等不及,心焦道:“这种病症,怕是夜里发?作得更厉害。今日我先去,你且忙你的?,不用惦记那边。等我回来再把?情况告知你,若是需要好?的?大夫,恐怕又要麻烦你,去向陛下借位御医。”
苏月说好?,也实在是撂不下手上的?差事,便让太乐丞取了出门的?牌子交给颜在,“有什么需要,打发?人?回来传话?。”
颜在点了点头,急急出门去了,苏月便把?这件事抛下了。
临近年尾,梨园确实太忙,下月除了冬至祭祀,还有外?邦派遣的?乐人?来大梁交流声乐。这种机会对梨园来说很要紧,势必得拿出看家的?本事,展现中原大国的?风范。定曲、筛选人?员,苏月忙到很晚才?回官舍,一路上只觉头重脚轻,两眼发?花,只想快些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可走到官舍门前,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门内不会有人?正等着她吧!
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推门,门吱扭一声开了,里面黑洞洞地,就着月光看,从桌前到床上,幸好?空空如也。
她犹不放心,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左左右右仔细搜寻了一遍。看完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边合门边自言自语:“又不是灰尘,怎么能藏在里头找不到……”
结果话?音方落,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莫不是在找朕?”
苏月吓得惊叫,毛发?都竖起来,没头没脑捶了他好?几下,“忽然蹦出来,要吓死?我吗!”
他挨了打,揉揉胸口?,嘴里嘟囔着:“脚步声那么大都没听见,可见你脑子里想的?全是朕。结果朕来了,你又不高兴,女郎都像你这么奇怪吗?”
苏月蹙眉看着他,很生气?吗?倒也并不。只是觉得这人?一如既往讨嫌,至少等她坐下来再出现,也不会让她受如此大的?惊吓。
当然,惊吓完冷静下来,回忆又像潮水一样迎面拍打,让她感觉极度尴尬。缓解尴尬的?办法就是故作镇定,把?一切都忘了,便没事人?般比了比手,“陛下请坐。”
两两对坐,连蜡烛都没点,借着外?面的?月光,能看见对方黑黢黢的?轮廓。
苏月尽量让话?题轻松些,随口?问了句:“陛下从哪条路来?走的?青龙直道吗?”
皇帝说不是,“走你的?巷道。”知道她要问锁着门怎么进来,不等她开口?,直截了当告诉她,“翻墙。”
苏月半张着嘴,“宫墙那么高,有四个我这么高,你徒手翻过来,我怎么不大信呢?”
他一哂,“谁说徒手?朕随身带了把?梯子,再加上好?身手,翻过宫墙易如反掌。”
苏月再一次震惊了,果然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皇帝陛下是懂得变通的?,世上没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放得下身段,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但这次他来,不是和她讨论怎么翻墙的?,黑暗中他的?语调沉冷,“听说今日太后向令尊和令堂提亲了,这件事定下了,是吗?”
苏月脸上发?烫,回答得十分沉着体面,“确有其事。家君和家慈觉得有可商谈的?余地,已经应下了。太后说先过五礼,再论其他。”
皇帝“哦”了声,“不是娘子亲口?应下的??”
苏月不由腹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当时?都被?太后当面追问了,还有回避的?可能吗?他把?一切都打探明白了,再来明知故问,完全是为增强自信。自己是个实诚人?,做过的?事也不抵赖,爽朗地应道:“是我亲口?应下的?,怎么样吧。”
用最拽的?语气?,说着最色厉内荏的?话?,皇帝觉得她简直可爱透了。
“你说你早就将朕当成可以依靠终身的?对象,早就心悦朕了,那为什么你从来不曾对朕说过?”黑暗隐藏了他咧开的?嘴,和微微湿润的?眼眶。有种高兴叫喜极而泣,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边缘,就要忍不住了。
苏月再次迷茫了,回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迟疑道:“我没说心悦你啊,这是你自己的?臆想,还是太后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