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
苏轼啊!
这可是华夏历史上闪耀千古、并且是一位罕见的深具人文情怀的文人,却依旧将底层百姓比喻成牛马,认为他们合当提供劳役服务士大夫享乐。
当时,陈初对名人的滤镜就碎了一地。
直至后来苏轼贬谪黄州团练,在东坡亲自垦田开荒,才产生了转变。
这是阶层决定的视角局限性,只有深入百姓、亲自参与劳动之后,才能真正明白何谓民间疾苦。
只躲在书房中做出的学问,定然不接地气,后世某些专家的谬论大多因此而来。
不接地气带来的后果,便是文人自以为胸怀家国的自我感动。
而陈瑾瑜就有一丢丢这类毛病。
恰好想起了两人方才的讨论,陈初不由叹了一声,向陈瑾瑜小声道:“这将作监的许大人应是饱读诗书之人,却把匠户性命视作草芥一般。可见,饥饿未必毁人气节,但读书人也未必有你说的浩然气。有些人,把书都读进了狗肚子。”
“。”
若拉开架势辩论,陈瑾瑜可以旁征博引和陈初斗一晚上,但眼前饥寒匠户的实例,又让她没了这等心思。
沉默半天,陈瑾瑜喃喃道:“叔叔,读书人未必都是那般。我爹爹、叔父都是有气节之人。”
气节?和躺过平、装过死的陈景彦能扯上一点关系么?
哎,算了,还是不要拆穿小女孩心目中伟岸的父亲形象了。
“嗯,你说的对!”
陈初认真的点了点,随后看向了四周满坑满谷的匠户。
工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匠户们,在他眼里可是个宝。
秦永泰这类锁匠,研究的就是精巧机扩,涉及冶炼、打磨、机关、算学。
只要稍加引导,这些复合型工科人才不定捣鼓出什么好玩意呢。
他若没记错的话,欧洲最早的钟表就是由锁匠搞出来的。
再有常贵这些皮匠将作监的匠人,手艺应当不差。
若把他们都收拢到蔡州,以后咱也可以生产驴牌奢侈手包啊,到时花些钱打通关节,让咱的驴包成为贡品,献给后宫的娘娘公主们。
有了供应皇家的招牌,还怕缺肥韭菜割么?
既然这群匠户被陈小郎遇见了,那就是他的人了。
不过一下收拢这么多匠户,他一个外地军头,还是有些扎眼,需想个法子才好。
“甥婿,甥婿啊。”
正沉浸在发财大计陈初,听闻秦永泰呼唤才回过神来,“舅舅,何事?”
醉醺醺的秦永泰憋了一晚上,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甥婿啊,我那妹子,你那岳母,如今过的还好吧。近两年我老是梦见她。”
这时,严氏从旁边路过,不禁笑着搭腔道:“你舅舅是个没出息的,他和你岳母从小相依为命,回回梦见绣娘,醒来后都要偷偷掉两滴马尿。噫,你看看,又哭了也不知你哭个甚,如今绣娘不知多享福呢”
秦永泰看向陈初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湿润眼角。
“。”
斑斓夜色里,陈初却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