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两只。
露出的修长手掌皮肤上,是粗粝的,火吻过的可怕伤疤,仿若蛇竖起的鳞片,与他英俊面庞相比,这样的狰狞伤痕仿佛是依附于他身上的恶鬼,饶是孟此凡算见多识广的,见到沈灼怀手上这样伤痕,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司若有些不忍。
他知道沈灼怀是不喜欢把自己这样面目露出给旁人看的,可他却必须要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能托付的人。直到看到沈灼怀手上伤痕,以及火烧伤疤之中那道从虎口横跨到生命线末端的新伤,他方才稍稍稳下心来,将剑收回,只是与面前之人依旧隔着一段足够警戒的距离。
“为什么要我们分开,这是没有道的事。”他又问。
“我有我的决断。”沈灼怀仍然不解释,他摸了摸自己喉颈间被划破的地方,那里有些火辣辣的疼,“我要保证——在温楚志来之前,至少有一个能知道所有事的人能活下去。而我尤其希望那个人是你。至于其他的,不要多问。”
“那你是你吗?”司若没有追问,看着沈灼怀的眼睛,问了一个在孟此凡他们看来很奇怪的问题。
孟此凡原本因为被沈灼怀派去送死还在气头上,可听听司若与沈灼怀谜语似的交谈,心底的疑惑就彻底盖过了那点怂之又怂的愤怒,看看沈灼怀,又看看司若,再度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小小声问自己的属下:“不是,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以前我也没听过狺人会鬼上身的把戏啊?”
两个属下步伐一致地摇摇头:“不明白。”
司若扫了正在嘀嘀咕咕他们的一眼,孟此凡立刻明白,接下来的话他们不该再听了,于是立刻揪着两个下属回了屋子里。
见孟此凡离开,沈灼怀方才摇摇头:“我不能说。”他顿了顿,看着司若的目光带了些很复杂的东西,下一秒,他一把把司若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就像昨夜一样。
这个拥抱很短,几乎只有一瞬。
但却让司若愣住了。
因为沈灼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直到晚上沈灼怀再度去守夜,司若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沈灼怀说:
"不要太信任我。"
“我未必是我。”
孟此凡他们已经呼呼大睡了,甚至发出了猪叫一般的鼾声。他们下半夜又要起来守夜。司若本自告奋勇去替沈灼怀的,但沈灼怀却先一步拒绝了他。此刻司若没什么睡意,索性爬起来,开了一点门,隔着不远,望着坐在林中焰堆边的修长背影。
沈灼怀拄着剑,背对着门口,几乎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原地静坐着,偶尔会抬头望望交织在一起的树冠,但在司若看着他的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漫无目标地看着一个地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东西飞出去了,蹲在他肩头一根根梳着终于长出来的羽毛,它好像让沈灼怀整个人“活”过来了一样,不再是那样孤单单的,好像整个人凝固的气质,侧头望着小东西,时不时与碰碰头,像在与它窃窃私语。
司若只看了一会就不忍心看下去了。
他轻轻合上了门,回到大通铺上坐下。
沈灼怀在受着某种威胁,这是肯定的,甚至他因此不敢与自己明说,只能用各种异常的举动去暗示。这说明……那种威胁离他们不远,很可能就在附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人看在眼中。会是狺人吗?可如果仅仅是狺人,沈灼怀为什么又说“他未必是他”这样的话呢?除非……
司若的眸色沉下来。
除非真如他想的那样,有一个很多年前就不应该出现的人出现了,他的存在能叫沈灼怀由心底感受到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