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说道:“我在梦中见了一桩事,却不知如何解决,反倒扰得自己睡不着。”
她看着那个丫鬟,没有说话,眼里的神色却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
丫鬟安抚她:“——姑娘可真是菩萨心肠,不过是梦里的一桩事,也能这样放在心上。姑娘若是肯,不妨告诉奴婢,奴婢虽然驽钝,但也想着为姑娘分担分担。”
寒凌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她问道:“——若是与你极亲近的一个人犯了大错,周围的人都叫嚣着要对她动手,你会站在哪一边?”
那丫鬟心里一抖。
——寒凌这,说的是寒铭不成?
她虽是个内宅的丫鬟,但现在寒铭的事情闹得四处心都能听闻,她虽然身份不高,想要了解那些事情的八卦的心情却是一样的。寒铭的事情,她虽然不能说是全权知道,但却也知道个五六分。因此一听寒凌这样说,她就情不自禁地往寒铭身上想了去。
——寒铭现今是个什么状况?就算还没有被关进去,但京中的人大半其实都已认定是他当年陷害上官家了,各个都对他极为不耻。——这个时候,姑娘难道还要去凑这个热闹不成?
——她倒是没有想过寒凌口中的“极亲近”的意思,她家姑娘一向菩萨心肠,若是念着寒铭和她同宗同姓,觉得亲近,也不是不可能。
那丫鬟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开了口。
她说:“——姑娘,是个人,总是会有些私心,见不得自己身边的人死去。但是非善恶,有时候又偏偏不能因为人情而改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自己犯的错,应该自己去承担。”
她觉得自己这话委实有些妄议主子的味道,一面心惊胆战的说,一面又唯恐得罪寒凌,于是声音渐渐地轻了。
寒凌一时没说话。
——但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若是因为一时犯错,就将人所有的美好都尽数抹去了,那也同样有些残忍,不是么?
那丫鬟见她一时不说话,唯恐极了。于是想了想,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姑娘,奴婢还记得姑娘曾说过的,生而为人者,当知为人之根本,不可逾矩。姑娘所说的那人的情况,奴婢也不知道,但姑娘实则不必把东西想得太明白,只要知道,他还有没有尽到一个为人的本分,实则,就已经可以了。”
——为人的本分?
寒凌的手抖了一下。
过了许久,她才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为人的本分哪。
她想笑,却根本笑不出来,于是最后只好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那丫鬟小心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她看着寒凌还没有要睡的心思,于是也没有吹灭灯烛。寒凌抱膝看着自己不远处的暖黄色的灯火,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那灯火的旁边,将蜡烛轻轻地吹灭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手摸索着回了床上。然后闭上了眼。
屋子里太暗了,所以没有人看见,她的眼角,慢慢地滑下两行泪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