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仰头。”
苏起又把脑袋仰起来,梁水拿纸巾搓了个小团儿,堵在她鼻子里。
苏起这才低下头来,平视他,眼神有点儿懵。估计是被人打了还没回过神。
梁水看她几秒,别过眼神,又拿一张纸擦她脸上的血渍。血渍不那么好擦,他稍一用力,她的脸就被他摁得晃来晃去。
他擦了一会儿,擦不干净,这才想起来把纸巾打湿了擦:“抬头。”
苏起抬头。
他把她脖子上沾的血也擦干净了。
擦完了,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伸手,想摸摸她被打的左脸。但他的手只是悬在她脸旁,想碰,又不敢碰。
忽然,他嘴唇微抖一下,表情有些撑不下去了。
他张了张嘴巴,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猛地把脑袋一扎,埋进自己手臂里。
苏起看见了他说对不起。此刻他蹲在她面前,埋着脑袋,只有肩膀轻轻抖动着,像一只受了伤被人遗弃的大狗。
她伸手摸摸他后脑勺,男孩的头发柔软而温暖,她轻声哄:“我没事呐,水砸。”
她拿脑袋靠住他的脑袋,蹭了蹭:“再说,我是见义勇为帮别人,又不是为了你。你不要内疚。”
她小手反复摸着他的脑袋,又轻又缓,给他安抚。
过了好久,梁水闷声问:“站得起来吗?”
苏起说:“我肚子疼。”她刚才摔倒时撞到桌角了。
梁水于是迅速转过身去,可就这一秒,苏起看见他眼眶红红的。
她没有追问,乖乖趴去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他背起她往外走。
冬天黑得早,街道上光线昏暗,路灯已亮起。卖零食的小摊早就收工了。
梁水背着苏起往回走,谁都没有说话。
苏起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拿冰可乐罐贴着自己的脸,她脑袋靠在他肩上,和他的侧脸抵在一起。
“我好像没跟你讲过,陈莎琳有次要打声声,还好我赶过去了。”苏起忽然小声说。
梁水不知听也没听,没给回应。
苏起兀自碎碎念道:“但声声心里其实很受伤,所以我特别讨厌欺负同学的坏学生。”
“你知道今天声声妈妈为什么要来学校找陈莎琳吗?”她嘀咕。
梁水还是不说话。“陈莎琳给声声写了很多纸条,说她是……”苏起说不出那种词汇,但她知道梁水会听得懂,“说要划烂她的脸,还要找人……她肯定不敢这么做,她只是嘴巴厉害,但这不
代表这不是伤害。”
“水砸,你累不累?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但梁水也没有放她下来。
“水砸,你不要变成坏人。”苏起忽然喉中一哽,吧嗒吧嗒流眼泪,“你要是成了坏人,我会很难过的。真的。我会哭的。”
她的眼泪一颗颗落在他的脖子里,少年漆黑的眼睛在寒冷的冬夜中沉默而清亮。
“水砸,你以后别再跟他们玩了好不好?你跟他们不是一样的。好不好呀水砸?”
“好。”他低声说。北风呼啸,他声音很轻,但她听得很清楚。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