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握紧了周蓉的手,“钱大夫,请稳婆接生。”
周蓉也急的挂着泪水,攥紧了赵婉的手。
她近来劳累,生孩子这事得不断的用力,她几次几欲昏厥过去,又不得不被针刺激穴位逼醒,继续重复着稳婆让她使劲。
一连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天色逐渐昏暗,李家上下陪着熬过了漫长的寒冬。
临近深夜,盛倏然下起的第一场大雪,皑皑白雪伏在青砖绿瓦,压弯了细长的腊梅枝桠。
赵婉脑中天人交战,她不禁想起了李钰宗,想起他看到自己时的满眼柔情,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将所有柔和都给了自己。
她曾设想过自己生产能像二位嫂嫂一样,夫君在身侧陪伴,那样能叫她安心很多。
但终究是事与愿违,李钰宗如今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以及隐隐听见稳婆叫嚷着腹中是两个胎儿,不好取出的消息。
又因为阵痛不断收缩,迟迟难以将孩子接出来,加上已然出血,若是再不想法子生出来,只怕要因失血过多,母子都难保下。
周蓉急的昏头转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不停的询问钱大夫有什么法子。
赵婉意识被痛觉占据,疼的整个人有些恍惚,她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咬破了唇瓣才让自己清醒几分。
“钱大夫,刨腹,将孩子取出来。”她咬着牙,忍着痛喊来钱大夫。
上次沈青生产也未遭此大罪,一开始就选择的刨腹取子,避免了过度消耗。
可如今她却是见血了,贸然再动刀子……
钱大夫在她身前跪下,说道:“夫人,您如今身体虚弱,没法控制药物用量,若是多了,怕是……”
后续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众人已经明了。
周蓉吓的几欲流泪,又强行撑着,唯恐叫赵婉察觉她脆弱,从而难以安心。
她轻声道:“婉婉,这孩子怕是无缘,不妨舍弃了吧……”
若是固然要做出选择,她自是希望赵婉能安安稳的活着。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赵婉强打起精神道:“那就不用药,钱大夫,我相信你,今日有嫂嫂作证,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怨你,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这等情况由不得多家思考,饶是周蓉万般纠结,紧紧攥赵婉的手,也只得艰难的说:“钱大夫请用刀,我自为婉婉作证方才所言,无论结果如何,都与钱大夫无关。”
他顶着压力上前,打开了自己的药箱,送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到赵婉口中,叫她紧紧咬住,以免伤了舌头。
等了一宿,前院无人能入睡,皆是眼下清灰一片,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赵安在角落许久没有出声,衣袖都叫他给扯碎,他紧绷了一天的神情,再也难以抑制,夺门而出,直奔主院去。
他站在离床最近的门前,抽芽长高的少年郎哭的不成样:“阿姐,我不要侄子了,你一定要活着,钱大夫,一定要救阿姐!”
“阿姐,你再坚持住,姐夫他一定还活着,他会回来找我们的,你听到了吗阿姐!”
赵婉涣散的意识里传入了赵安的声音,思绪有些回笼,她听见了一声婴儿长啼,眉眼一松。
而后又是一声,听钱大夫道了句:“小公子和小姑娘都无恙。”
赵婉眉眼倏然松开了,好似有种释怀的感觉,而后眼前一片昏暗,再也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是深夜,四下一片寂静,她睁开眸子,无神的望着上空。
隐隐察觉身边有微弱的呼吸,她转过头,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两个小小襁褓孩童,睡的正熟。
门轻轻被打开,又快速关上,唯恐寒风闯入室,一道黑影端着水盆轻放在桌上,用巾帕打湿拧干朝着走来。
黑暗中,那双眸子与赵婉眸子相撞。
她不禁动了动干涸的唇瓣,唤了一句:“钰宗。”
来人顿了一瞬,握紧了她抬起想抚摸他了脸颊的手,传递着自己手心的暖意。
“你受苦了。”他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