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后,便只留沈春眠一个人坐在那堵破墙之前,耷拉着眼望向那黑沉沉的夜空。
外头雨丝如线,细密的雨珠争先恐后地砸落在砖石地上,微风卷进些许雨雾,冰凉凉地飘落到沈春眠身上。
沈春眠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从来乐观的人,可自从来到这个破世界,他几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四处奔忙不说,连睡个囫囵觉都成了件奢侈事。
来这大半月,却只吃上过一顿饭,甚至都没能吃上几口,便又匆忙跑去为那群男宠们劝架了。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不多时,符乐便再次进入殿内道:“教主,偏殿已收拾好了,沐浴的器具也已经备下了,还请您移驾。”
沈春眠伸了个懒腰,打算先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暂时把这些糟心事都给忘了,就算是在百忙之中,偶尔也得给自己放个假。
沈春眠先是在衣架上那堆色彩艳丽的衣裳里,勉强挑了件能入眼的,而后才来到了浴桶边上。
他下意识伸手一抚水面,却发现这浴桶里的水竟还是凉的。
正当沈春眠以为这可能是离恨教传统,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跨进去洗个冷水澡的时候,却见那捧着香花与干净棉布朝这儿走来的芸儿先是将手中的物件在木架上放下了,而后恭恭敬敬地对沈春眠道:“请借教主灵羽一用。”
沈春眠一时都
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作灵羽。
见她目光所望的方向,这才恍然大悟,伸手取下了发间的那根赤羽发簪。
说来也奇怪,这发簪陪他度过了八十一道天雷,当时他的头发都给那天雷劈散了,这发簪竟还毫毛未伤,知道劫后要自动归位。
只见芸儿仅仅是用那片灵羽轻拂过水面,那浴桶中的水竟就瞬间蒸腾起了热气。
“教主请用,”芸儿将那发簪双手呈还给了沈春眠,随后道,“今日是芸儿替您更衣,还是……”
“不必伺候,”沈春眠连忙道,“你先退下吧。”
芸儿颔首道:“是。”
待芸儿离去之后,沈春眠便解衣跨入水中,紧接着又有些好奇地把玩起了那只发簪,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却听身后忽地响起了一道陌生的男音。
“这是凤凰翎羽,”那人揶揄道,“不过区区热个洗澡水的效用,哪里值得惊讶?你这田舍汉。”
沈春眠下意识捂住要紧部位,而后急忙转身问:“你是何人?”
“嘘,一会儿将他们招进来,“他轻声道,”怎么,不过几个时辰未见,你便不记得本尊了?”
见沈春眠紧捂着胸口处,他又是戏谑一笑:“放心,本尊不好男色,辱没不了你的清白。”
听他这个熟悉的腔调和熟悉的自称,沈春眠瞬间便想起他是谁,他稍一皱眉,脱口道:“前辈,您怎么……”
“这会儿怎么又叫起前辈来了?”连青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会儿甩开本尊的时候,你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沈春眠尴尬一笑:“都是误会,晚辈那时不过急着出关,想着晚些时候,再请人过去接您过来的,谁知您竟自己先过来了,这样倒显得晚辈轻慢了您。”
“你以为本尊只能有靠你相助才能夺舍?”连青云伸手轻触水面上铺洒的鲜花花瓣,而后轻笑一声道,“你教中多的是走邪路的修士,虽然这些人的修为不高,八字与本尊也不太合拍,本尊用的虽不甚趁手,但借住几日也碍不着什么。”
沈春眠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一时间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窗外的天色行将要大亮了,薄纱似的日光刚透过窗纱,只顷刻之间,便被殿内灿烂的烛火烧得不见了踪影。
沈春眠不躲不避地对上了他的视线,心中稍一思忖,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若是连青云真那般神通广大,昨日他丢下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反应绝不会那样大。
“托前辈的福,晚辈如今已入洞虚之境,只是前辈舍己为人,自己却只能住在筑基之身的皮子里,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沈春眠微微眯起眼道。
他嘴上这样说,但威胁的意味却昭然若揭。
他是在警告连青云,以他如今的修为,他要是敢不知死活地对自己出手,那绝对是落不着好的。
“你若真觉得不好意思,”连青云笑得意味深长,“不如将你的皮子送与本尊,本尊会感念你的孝心的。”
沈春眠不答话,只是笑。
两人都看破不说破,各怀心思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连青云在等他开口问,沈春眠则在等他自己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