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萱还愣着,“啪”,那头已经挂了。
景萱看着正在外屋里辅导女儿写作业的秦阳,疑窦顿生。这女孩儿是谁?她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听那语气,分明是向她宣战来了。难道秦阳在玩劈腿?
景萱追问秦阳,秦阳很无辜。说那女孩儿是学校里临时代课的老师,才18岁。他有时候出去开会,就把女儿留给她照看。结果一来二去的,女孩儿就对他上了心。秦阳辩解说:“只是她一相情愿,我对她真没那意思。”
景萱看着他,冷冷地问:“那避孕药是怎么回事?她又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秦阳的汗“唰”地就下来了。景萱冷眼看着,秦阳断断续续地说:“她年龄小,我又带着孩子……她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拖了几年了……我的年龄,等不起了,她知道我和你的事,天天和我闹,从我手机上看到你的号码……”
景萱倒真没想到,这老实的老男人,对小女孩儿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景萱心里暗自决定:既然她要挑战,不妨就开一战。景萱饶有兴趣,觉得好玩儿。像小孩子,本来是一件她也不想玩的玩具,可是忽然有别的孩子来争,她便也抓住不愿放了。和这个玩具的好坏,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景萱直截了当地对秦阳说:“那好,既然你心里没她,那咱们明天去办证结婚。”
秦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清楚了?”
景萱骂了句:“屁话,结婚是小事吗?”
秦阳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爸妈那边,还没有说通……”
景萱叹了口气,是了,她的腿,注定了每一次恋爱,都要被对方父母百般阻挠。没有哪个父母愿意儿子娶这样一个姑娘,不管她多么温柔漂亮善解人意,不管她是多大的作家有怎样超凡的能力,在传统守旧的父母面前,统统没用。他们坚定地认为,娶媳妇就要娶能踢会跑的,洗衣服做饭下地干活,样样皆能。他们才不管什么情趣喜好,只要肩宽腰圆身体壮的,屁股大能生儿子的更好……景萱从前和同班的一个男生有过朦胧的初恋,可是从她受伤以后就断了,那男孩儿捎信来说,父母不同意,他们以后不可能在一起。后来和陈安相处时,他的父母也强烈反对,只是他们还没有进行到结婚那一步,就分手了。
现在,轮到秦阳,景萱忽然不想扮乖乖女的形象了,她想恶作剧一回。她摔碎了茶杯,然一块锋利的玻璃对着自己的手腕,逼着秦阳说:“我不管,明天就去办手续,不然就死给你看。”
秦阳没料到景萱有这一手,吓得大惊失色两股战战。奋力夺下景萱手里的玻璃,头上直冒冷汗:“我又没说不结,你,你这是干什么?”
第二天,他们就去办了结婚手续。从民政局出来,景萱看着手里的红本,再看看身边这个头顶微秃肚腹渐圆垂头丧气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婚姻吗?景萱从少女时代就幻想过自己的爱人,挺拔俊朗,浪漫多情,幽默睿智,无条件地宠爱自己……可现实中,上帝交给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男人!
景萱心里有浓重的失落,她后悔了。
戏剧性的是,还没有轮到景萱后悔,秦阳就消失了。
办过结婚手续,秦阳送她回来,景萱说起结婚的程序和需要买的东西,秦阳唯唯诺诺,却并不接话,只说,再等等。结果,秦阳一走就没了影踪。开始电话还通着,后来就再拨不通了。倒是那个女孩儿,常常在深夜打电话来骚扰她,一会儿哭着哀求她放了秦阳,一会儿又得意洋洋地发短信炫耀:你老公现在正睡在我身边,他折腾我一晚上,太累了,睡得正香。我没看错他,他的确是个很棒的男人……景萱恶心得直反胃,恨不得把那贱人抓过来狠抽一顿。后来忽然又觉得好生无趣,抽一顿又怎样?一个窝囊不负责任的男人,一个低俗无趣的女人,自己干吗要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当初也是自己糊涂,以为胡乱找个男人结了婚以后就有了靠山和保障,现在才明白,谁能靠得住谁呢?真应了那句话:男人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她拿那一纸婚书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人落得清静。
想清楚了,人也就轻松了,再收到那个女孩儿的短信,景萱毫不客气地回她:“既然你喜欢老男人,让给你就是,本姑娘不稀罕。不过他一时半会怕也不能给你正经名份,你也悠着点,别弄出个孩子来,当未婚妈妈可不是好玩儿的。”然后把手机卡取出来,扔进了马桶。
景萱后来断断续续地听人说,秦阳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个女孩儿一直缠着他不肯放,但她妈又死活不同意。秦阳的父母也去学校闹,鸡犬不宁。秦阳的父亲因为这事生气去世了,他又换了个学校……景萱像听别人的故事,心如止水。
事隔一年之后,有一天,秦阳忽然上门来找景萱。景萱当然不肯见他,秦阳就直通通地跪在景天成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叔叔,您劝劝景萱,我们结婚证也领了一年多了,怎么着也算是合法夫妻。我今天来,就是想和景萱商量结婚的事……”
景天成强压怒火:“你还有脸提结婚?等你结婚,黄花菜都凉了。你害得景萱白白披一个结婚的名誉,自己玩失踪,你也不问问她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秦阳哭丧着脸嗫嚅着说:“我也是被逼无奈,每个人都有理,都来逼我,我能怎么办?……现在,分的分了,去的去了,一把乱麻总算扯清了。您把景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景天成恨恨地看着他,怒其不幸,哀其不争,说:“交给你,我能放心吗?你也奔四十的人了,怎么不长脑子?”
景萱在里屋“啪”地又摔了一个杯子,清脆的爆裂声惊得秦阳一打哆嗦。他听到景萱冷冷地说:“爸,你和他废那么多话干吗?让他滚蛋!明天去离婚。”
景萱的第一次婚姻,以一个杯子开始,又以一个杯子结束,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杯具。景萱身上没有留下婚姻的痕迹,却已经成了一个已婚女子。
6。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所谓婚姻,无非是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那年的秋天,一直照顾景萱生活的父亲景天成心脏病突发住进医院,一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妈妈要照顾景萱,只能抽空往医院跑一趟看看景天成。景萱的哥哥生意繁忙,嫂子去医院送过几次饭,便怨声载道,从医院回来便摔摔打打丢脸子给景妈看。
那天景萱夜里被吵醒,听到哥哥嫂子在吵架。嫂子在隔壁嗓门响亮地吆喝:“老爷子平时净围着女儿转,大事小情伺候得妥贴周到。现在自己该使唤人了才想起儿子来了,有这样当爹的吗?什么事都靠在我身上,我伺候完小的还要伺候老的,凭什么啊?”
哥哥景澈低声吼:“你嚷嚷什么?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说怎么办?”
嫂子一声高过一声地嚷:“我说怎么办?我说的管用吗?同样是儿女,你爸什么时候一碗水端平过?老爷子平时只恨不能把心扒给闺女,现在她咋不去伺候?”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景澈怒吼道:“你还有完没完?”
紧接着嫂子就疯了一样又哭又闹地撒泼:“景澈,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景萱听到妈妈颤抖的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你爸还在医院,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
景萱拉上被子捂住头,心里一阵悲凉。嫂子说得没错,爸爸在自己身上花费心血精力最多,现在她却不能尽反哺之力。爸爸在医院,身边连个人都没有……黑暗中,景萱拼命地捶打着自己麻木的双腿,泪水夺眶而出。她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可为什么就不能走呢?长这双腿有什么用?
景萱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下去了,得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
彼时的景萱,事业正在上升期。在爱情中屡受打击的她,索性不再去想恋爱结婚的事了。既然别人不能给她安全感,那就自己给自己创造安全感。而这安全感,通常是需要钱来保证的。她记得亦舒的小说《喜宝》里曾说过:“我的愿望是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而她,没有爱,也没有健康,就只能要很多很多钱了。当然,这很多很多的钱,需要她自己去赚。
景萱心无旁骛,专心码字。一个人只要专心做一件事,通常都会有所成就。很快,景萱的文章开始在报刊上遍地开花,随之而来的稿酬,让她的心渐渐安宁,也愈发用心地码字。景萱用稿费买了房子,她想,不管以后找不找得到那个能够相伴一生的人,有了房子,就有了内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