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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页）

刘明远回到宾馆，拿着手机给生活在滨镇的亲友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回到滨镇了。他是根据感情远近选择打电话的先后顺序的。

在滨镇，除了林容芳，谁都不知道他回来的事。

他先拨通了几位亲戚的电话。这几位亲戚虽然在他离开滨镇后没有联系过，但是他在滨镇生活时，跟这几位亲戚交往相对比较多。

这几位亲戚听他说回到滨镇了，都流露出惊讶的语气，埋怨他没有提前告知。他清楚这只是亲戚们表面的热情。

有两位亲戚说一会就来宾馆。刘明远说：“时间太晚了，如果你们有时间，明天见吧。”那两位亲戚连声说：“不晚。如果你不睡觉，一会儿就到。”

刘明远把回到滨镇的事通知了应该通知的亲戚后，才给林容芳打电话。他认为跟林容芳通电话的时间能比跟其他人通电话的时间长。如果他先给林容芳打电话，说话时间长了，给其他人打电话就太晚了，有失礼貌。他跟林容芳感情比较近，晚点儿没有关系。

林容芳开车刚从稻田的小路转到大路上，手机响了。她看电话是刘明远打来的，正要接听，手机却没电了，自动关了机。

栾水长酒喝得过量了，有点儿醉意，在后座位晕晕乎乎地说：“谁的电话？怎么不接呢？”

“明远哥打来的，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的手机里没存他的号。”栾水长摸了一下裤兜里的手机说。他跟林容芳谈恋爱时刘明远已经离开滨镇多年了。他知道刘明远，但是没见过面，也没单独通过电话。

稻田跟滨镇之间有十多里的路程。

这条公路是水泥路面，路面平坦，在夜晚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林容芳加快了车速，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插上手机充电器，边给手机充电，边拨通了刘明远的手机号。刘明远的手机占线。林容芳拨了好几次都没有拨通，心想刘明远给谁打电话打了这么长时间。

刘明远在林容芳手机关机时，没有往没电方面想，而是以为林容芳睡觉了。他思量片刻，认为应该把回到滨镇的事告诉几位以前交往比较多的朋友、发小和同事。他看了一眼时间，犹豫了，这个时间在城市不算晚，城里人睡觉不会这么早。但是在北大荒的村镇，又是夏季农忙季节，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此时应该睡觉了。他想了好一会儿，站在窗前，拨通了田少峰的手机号。

田少峰是刘明远小学时的同学，曾经居住在同一座村庄。那时村庄叫连队。田少峰不喜欢读书，学习成绩不好，没考上初中，小学毕业就工作了。所谓的“工作”，就是种田，干农活。不过，这里种田的人跟城市里的工人一样有工龄，缴纳养老保险，退休后每月领取退休金。

田少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接到刘明远打来的电话，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机调成静音。他跟往常似的说：“你这大忙人，今天没事了？”

“我回滨镇看你了。”

“你骗谁呢？”

“我真回到滨镇了。”

“你离开滨镇几十年了，也没回来过，真应该回来看一看了。我热烈欢迎你回滨镇看一看家乡的变化。”

“变化是挺大的。”

“是在电脑和手机上看的吧？”

“以前是从电脑和手机上看的。此刻叫亲眼所见，身临其境。”

“忽悠我是不是？”

“你不相信我回到滨镇了？”

“不信。”

“为什么不信？”

“你一心忙事业，哪有时间回来？”

“那你认为我什么时间能回滨镇？”

“退休后……退休后也不一定。”

“为什么？”

“像你这么努力工作的人，单位会返聘你继续工作。”

“你为我考虑得可真够远的。”

“还用考虑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摆在哪儿？”

“你能调到上海，又这么多年没回来，不就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你就别胡乱猜测了。我真回到滨镇了。”

“现在？你在哪儿？”

“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