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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大街是西蜀最繁华的一条商道之一,水渠沿岸到处都是叫卖吆喝声,路上季怀瑜忽然想到顾妙音看书有吃零嘴的习惯,回家路上买了一盒酥饼和几块糖花。
“施主,看看书吧。”
刚付了银子,一声清脆的童音喊住了他。季怀瑜看了看四周,最后垂眸看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和尚,“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小和尚正是那日去小院化缘的之人,小孩儿头上顶着三个戒疤,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褂子,一脸憨厚,“施主,方才我瞧你去书肆买书了,想必也是爱书之人,不若你来看看我们的书吧?说不定有钟意的。”说罢便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墩。
季怀瑜抬眸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那日有眼疾的老和尚也在。他静坐在石墩旁,面前摆着一块打满补丁的破布,上面零零散散摆了几本发黄发黑的书籍。
老和尚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灰蒙蒙的眼珠忽然‘看’了过来,甚至还礼貌地对他行了佛礼。
思忖片刻,季怀瑜抬步走向老和尚,但他并未取书,而是从怀里取了一块碎银放在了摊前,就当他准备离开时,老和尚忽然开口。
“今日老衲并非化缘而是卖书,既然郎君已经付了银子那便挑一本吧?”
季怀瑜摇头,温文尔雅地拒绝了,“多谢大师,只不过我事先已经挑中了三本,今日怕是与大师的书无缘了,家中还有人等,告辞。”说完,便头也不回步入了人群里。
小和尚见状蹲下身拿起摊前的银子,一脸困惑,“师父,这位郎君真的是佛宗吗?这可是舍利塔的大乘佛经,他怎得看都不看一眼?”
老和尚灰白的眼珠空寂无神,声音沧桑悲怆,“佛宗拒绝入圣,这乱世危矣。”
小和尚闻言,顿时愁眉苦脸,“师父,那可怎么办?您不是说天雷之后圣人之躯就会醒吗?他是天生佛子,只要我们将大乘佛经送上,假以时日佛宗便能入世。可如今他连瞧都不肯瞧一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和尚目光空洞,幽幽望着头顶无垠的天幕,“祸乱天命,这城中必有邪祟。天道不容忤逆,邪祟当诛。”
*
青山书院的游园会是书院自创院以来就有的习俗,所谓游园也是青山书院为即将入院求学的学子举行的欢迎仪式。
青山书院有前后两院,前院是书院授课习业之所,后院则是青山闻名天下的烟雨十六台,也是讲席先生们的住所,平日若非被邀请一般情况外人禁止入内。
而今日这游园会便是在前院举行。
如今已近午时,前院书廊凉亭小院到处都是游园的学子和其家眷。
司马昱一入书院便被众星拱月围簇在中心,不论寒门子弟还是贵族郎君无一不上前见礼。
三日前的书院大选,小天子假借太儒文公十三孙的名义与众学子一同应试,自小受名师点拨,司马昱在学识这块也算出类拔萃,入院考试拿到了甲等,获得了入院求学的资格。
此次大院上千名学子应试,但拿到甲等的不足十人,除了司马昱剩下的都是寒门子弟。
当然,并非贵族弟子都不学无术,而是许多门阀世族的郎君不愿与寒门弟子在同一屋檐读圣人之言,用那些世家子的话,受不住品圣人言的时候鼻尖全是鸡屎狗粪的味道。
这些天之骄子即便不来青山书院也多的是名满天下的西席为他们授课。
而文家十三郎入学青山书院的消息一出就在贵族文人圈里炸开了锅。在谢宴清之前,文太公可是被天下读书人尊为第一儒,连文家都来青山书院求学,而那些寒门弟子竟有人能与文家郎君齐平?一时之间世族文人骄傲有了危机感。
这段时间司马昱礼贤下士,有问必答,完全颠覆了寒门对贵族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刻板印象,不少寒门弟子甚至主动与他相邀清谈作画,他来者不拒,友好相待,收拢了不少人心。
但真正让他融进寒门圈还是一次酒宴。
司马昱听闻一位颇有才智的同窗就因为没钱给孝敬,中正便将他评为了下下等。一怒之下他领着学子们闹到了中正司。
他慷慨激昂痛斥九品中正制对寒门学子的不公,甚至还对中正司的中正大打出手,气得中正司以暴乱为由派兵镇压。
可指令刚下西蜀城的郡守捂着乌纱帽连滚带爬赶了过来,二话不说便下令将起兵的中正给砍了。
经此一役,现在寒门弟子待他亲如挚友,高山流水无话不谈。而世族郎君本就敬他文家十三郎的身份,又因为有西蜀郡守为他撑腰,平日见了也轻易不敢得罪。
……
第296章青山游园
平心而论,小暴君若收敛住那份阴晴不定的暴虐,仅凭一张脸的确有祸乱春心的资本。
是故当他‘温文尔雅’与众人相聚西亭,所有女娘们的目光都被这位灼灼佳公子吸引了去。
今日游园,学子的亲眷都在受邀范围之内,故而除了城中贵女其中也不乏寒门学子的亲眷,贵女们自恃身份不愿与乡民挤一处,于是游园时两道阶级界限很清晰就划分出来了。
崔承业顶着崔家嫡子的头衔一入青山便被团团围住,其中以西蜀郡守家的公子最为殷勤,这群纨绔连青山书院的门槛都进不了,不过靠着祖上阴德混个旁听。
但他们丝毫不以为意,敷粉摇扇,看见长得好看的小娘子便故作风流卖弄几句。
行至西亭,原本还意气风发的崔承业一见亭里的玉面郎君吓得脸色都白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西蜀贵女们见有一玉面郎君不自爱混迹在寒门之中,都忍不住好奇偷瞄司马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