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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见他神色古怪,似有怒火,便不敢再说,驾车回了。待马车声远去,萧知遇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心,仿佛不知该往何处走,孤月下怔然立着。
宴会上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一并发作,烧得他脑中难得冲动,忽而转身,往京城西门走去。
这时候已过子时,街上空无一人,惟余萧知遇寂寥踉跄的脚步声。
他走得很快,心却不知在哪里,到了西城门时,遇上一队巡逻的执金卫,那领头的坐在马上,喝道:“宵禁时刻,尔敢违命出行!”
萧知遇从袖中拿了腰牌迎着火光一晃,是禁中之物。宫中贵人行事,他们自然是管不得的,武官认出了,抱拳道:“得罪了,请。”
萧知遇一言不发,往城门而去。
武官在身后犹豫望着,他总觉得萧知遇面熟,偏想不起这位贵人在哪里见过,便多看了几眼,目送萧知遇向城门守卫出示腰牌,出了城门。
直到将皇城巡逻一遍换了防,武官终于迟钝地想起,那是二皇子,他见过睿王府的阿努在这人身后跟着。
夜追
萧知遇迎着夜色独行,越走越快,往荒凉的京郊深入,他离奢靡荒唐的京师越远,离藏污纳垢的宫城越远,他的心便越轻松。
此时他是一个人,无人对他指点评论,无人对他冷眼相向,也不再有人暗讽他委身于人,他自顾自疾行在黑暗中,有种发泄的快意。
冷风割在他脸上,钻入他的眼眶,刺进他的咽喉,带来一股针扎刀剜似的痛感,他觉得自己好似被割开无数细小伤口,那些经年累月溃烂在身体深处的淤血,都从伤口涌了出来,痛快极了。
五年来,不,自从成为二皇子以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想离开京师,离这儿远远的,逃得越远越好。
今晚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没有想过,他只知道他绝不能留在那里,在那里多待一刻,他便觉锥心刺骨,无地自容。
他就这么一路踉跄,片刻不停,直到一口气走出四五里,他忽地被地上的石块绊倒,跌在地上,方如梦初醒一般回神,大口呼吸着。
耳边那些旁人的窃窃私语尽数消失,烟雾一般消散在夜风里。
他的心脏已被那些梦魇似的情绪压得心悸,呼吸不顺,再跑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出个好歹。
身上也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更冰冷地贴在肌肤上,这时他方觉腿脚酸痛,胸口窒闷,咽喉更被寒气侵蚀到干涩,喘气时都觉刀片剐过的疼痛。
京师在身后已看不到影子了,官道上依旧荒凉,月光透洒,路边悬着的灯笼在他头顶明灭。
萧知遇就这么坐在地上,仰头痴痴看了一会儿,看得眼前都糊成昏黄的灯光,终于扶着地面起了身。
又立在荒夜中,一时怔然,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