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与他本就该是仇家,连当初到他身边做伴读的那两年,恐怕都是不得已。这段时日的夫妻情分,不过是一笔问心有愧的糊涂账。
萧知遇低声道:“进宝,有些事还是得我们自己想出路。”
他照旧在贵妃灵位前上了香,这回跪坐许久,分明有许多话要和母亲讲,譬如死而复生的舅父,譬如从前的冤屈。可他嘴唇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心中仿佛是空白的。
最后额头磕到地面,心里只道了一句母亲安好。
日头渐升,萧知遇算好时间该差不多了,便出了翠微院往东宫行去,行至中途,遇见了萧容深。
萧容深从后面赶上来,笑道:“二哥又去东宫看岁和?”
他每回进宫都要去瞧瞧六弟,点了点头,“前阵子岁和得了风寒,没精打采的,我得空来瞧瞧。”
两人同行了一段,萧容深观察了他的神色,忽然道:“裴珩这两日在查安国公遇刺一事,二哥可知道进展如何?”
萧知遇心知他是来打探口风的,便也神态如常,歉意地笑笑:“他忙得很,深更半夜才回来,在王府也不谈公事。五弟实在关心,我便替你问问?”
萧容深连忙道:“不必了,我只是问问,此事关系重大,外人不好探听。”
他说着,忽而瞧见萧知遇脖子上的围领。
萧知遇颈侧一段昨晚被咬得不轻,裴珩从前都知道往下面些,好遮掩,这回应是怒意之故全无分寸,深深浅浅的红痕,露在衣领外尤其显眼,他拿了兔毛围脖盖了。只是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这样的打扮未免奇怪。
萧容深已通人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微妙含义。
再看萧知遇神色如旧,不像是与裴珩争吵过的模样,心道若真如安国公所说,刺客乃是陆家寻仇,裴珩知道了,对陆家的旧恨必定又要涌上来,怎还会与二皇子同房。
他心中稍稍一松,只道暂且还不算大事。
正巧远远路过淑妃的甘露殿,宫人稀少,阴云下颇萧索。萧知遇看了一眼,道:“五弟可有去看望过淑妃娘娘?如今宜明不在京中,她想来正难过。”
萧容深顿了一瞬,很快道:“公事繁忙,哪里来得及。二哥若去了,代我问声好。”
萧知遇慢吞吞地道:“我与宜明素有龃龉,与淑妃也生疏,这时候还是莫要过去惹她伤心了。”
“哪日得空,我俩再去探望就是了。”萧容深敷衍道,朝他拱手,“二哥,宫中事忙,我先走一步。”
看着萧容深匆匆离去的背影,萧知遇逐渐停住脚步,忽而想到多年前他被幽禁翠微院,宜明打废了他右手的那回,容深当晚过来看望,最后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句“希望二哥莫要责怪……大家都是兄弟,一时糊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