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正上着课,郑予安的桌面上会悄悄伸过来一本习题册,上面圈出一道题,通常都是难度很高的题目,为了照顾大部分学生的水平而不会在补课时出现的题。
他解出来后,伸出笔轻轻戳一戳前座少女笔直纤细的背。她也不回头,只将一只手朝后伸过来,等被塞上习题册之后,再迅速缩回去,像只敏捷地逃回洞窟的兔子。
有时,她会很快又背着手,贴着后背向他展示刚被他写过的习题册,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号,像一个赞许的笑;有时,一长串的解题过程中被圈出某部分,旁边写上她的做法,通常还跟着一句话:“我觉得我的解法比你的要好。”
少女娟秀的字迹旁边,还附赠了一个画得很可爱的鬼脸,朝他嚣张地笑。
这是独属于她的,从不轻易展露于人的孩子气。
姜渺从不在人前与郑予有言语上的交流,更多的是暗地里头脑的交锋。
他们之间有了一些无言的默契。课堂上随机出了一道题,最先做出来的总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她在陈教授面前装傻卖乖,把劲儿都收着用在他身上,两人展开一场沉默的竞赛,比试谁先做出那道题。
如果她赢了,她就在背后伸出两指向他比一个耶,偶尔会悄悄回头,不带挑衅地对他勾一下嘴角;如果赢的是他,他会看见她的肩膀懊恼地松垮下来,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在背后对他比出一个大大的赞。
他们在题海里斗得有来有回,不见硝烟,也不积攒怨怼,棋逢对手,各自都觉得意趣无穷。
郑予安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这个补习班里最熟悉她的人。
某日下课后,姜渺收拾好书包,向陈教授道过别,准备回家。
下楼后没走多远,又被熟悉的声音叫住:“许嫣然。”
姜渺回头,身材颀长的少年迎着日光向她走过来,周身被秋日的太阳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蓬勃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很像青春电影里一组充满氛围的长镜头。
姜渺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掩饰性地撩了一下前额发丝,不说话,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郑予安先开口:“也许不该这么叫你,但你又不告诉我名字,我只能这么喊。”
如此直白的激将,姜渺才不理会,说道:“不是说了吗,我就叫许嫣然。你找我有事?”
她的表情好像怀疑他又要逗她取乐一样,充满了不信任。郑予安连忙正色道:“是有事。你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一下吗?”
“什么?”姜渺的表情不是怀疑,是坚信他在逗她。
“我看你上课的时候,总是会很认真地做笔记,那上面应该有不少你的学习经验吧?借我看看,下周还你。”
姜渺拧起眉头,很不解地望着他,“有没有搞错?你妈妈不就是老师,为什么还要管我要笔记啊?”
“我没有记笔记的习惯,我妈还老说我来着。”郑予安抬手摸了摸鼻梁,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一点心虚。“我看你的笔记本很厚,是之前就已经记了很多,你数学这么好,一定有个很好的数学老师,我也想学习一下。怎么,怕我偷师?”
“你还需要向我偷师?”姜渺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怀疑,但想一想自己不也正上着人家妈妈的课嘛,学习也是讲究一个礼尚往来的。于是拉开书包,找出笔记本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