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抬头看一眼钟似薇,只见她面上淡然,眼底却流露出几分自嘲来。
对自身命运的嘲讽。
宁安巷再脏再破再乱,那里有妈妈,有一个足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而后来如愿逃离宁安巷的她,却成了真正的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老友相见,不免聊起旧事。很多被自身遗忘的碎片,经年经月,从别人的记忆里搜刮出来,有一种从压箱底的衣服口袋里,翻出百元大钞的惊喜。
“记不记得当年李卫国捡了只兔子,养得白白胖胖,五香料都买回来了,正准备下厨,连兔带笼被人偷了。”
“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怎么没有,李卫国扯着破嗓子在巷子口骂了半天,还说要一家一户搜来着。”
“你这么说我有点印象了,是不是他老婆嫌丢人,拎着他耳朵拽回去那次。”
“对对对,就是那次。”
“那兔子到底是谁偷的啊?”
“哈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我干的,兔子放生了,笼子给扔垃圾场了。”
“看不出来啊似薇,你有点东西啊。说起来,我们那时候都特别讨厌李卫国一家,那张嘴跟没把门似的。”
“但我记得他老婆人还挺好的,李卫国每次在外面得罪人,都是她去赔礼道歉。”
“是啊,李姨嘛,命苦得很,听说现在还在工地上干零活,给李卫国买药吃,李卫国老早就不干活了,全靠他老婆养着。”
“你这么说我又想起了,李姨还送过我一个毛绒娃娃……说起来好些年没回宁安巷了,真想回去看看。”
“你还想回那破地方?我可不去,我一想到那股味都受不了!还有老鼠,你记得吗,有次有只老鼠蹿你腿上,吓得你一把搂住纪春山,刚好被他妈看到了,脸色那个难看啊……”
“呵,呵呵,有这么回事吗?吃肉吃肉,一会烤老了不好吃了……”
饭毕,纪春山开车到庄可欣家楼下,接上平安,又送钟似薇回家。
那只可怜巴巴的大黑猫,现在被养得毛色油亮,一点残疾没落下,气势还雄浑了不少,一上车就“喵”个不停,雄赳赳地从钟似薇怀里拱出来,伸出爪子去挠后座的皮垫。
“别挠别挠,他这车贵得很,卖了我俩也赔不起。”钟似薇费了点劲,重新把它抓进怀里,庄可欣是个吃货,给猫喂食也慷慨,平安每次从她家回来都要壮个两、三斤,现在是只大胖猫了。
纪春山在前面轻笑了声:“说得我跟资本家似的,谁要卖你俩了?”
说着又加了一句:“再说,这车也不是我的。”
这次开的就是之前被撞过的帕拉梅拉。
“不是你的是谁的?”
纪春山不说话,钟似薇瞬间明白了,是纪成峰的。他的公司,他的别墅,他的豪车,大概都是纪氏集团在国内的资产。